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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雀戲三則(1)


  麻雀之戲,不知始於何時,在南方先有一種紙牌,狀絕與今之麻雀牌相類,亦為五木之遺制,殆即麻雀牌所自昉也。京師則於光緒末葉,甲午戰事罷後始漸行;庚子、辛醜回鑾而後,斯大盛矣。當其盛時,上自宮廷閥閱,下至肩輿負販之流,罔不樂從。凡舟車狹巷,輒聞錚錚然聲相答也。慶吊事餘暇必為之,而狹斜胡衕曲院中,無晝夜沈溺於此。自民國而後,曲院中厲行禁止,遂不復聞此骨竹之聲。而大家房闥中,其興高采烈如故也。且益以撲克之戲,亦足見一時之風尚矣。先是,清末宮廷中排日為歡,慈禧雖不甚好此,而亦逢場作戲,不以為忤。於是妃嬪以逮內監李蓮英等,無不熱心於此。其自外入而賭客中最豪者,即老慶奕劻之福晉是也。每逢召入宮赴雀戲之約,必挾銀紙數萬金。若大負,尚須遣人至家續取也。其輸贏之巨類如此,故奕劻貪黷,亦勢出於不得不然。蓋交際宮闈,本系彼之一種政策。福晉挾巨金入宮,非特彼所不能乾預,且惟恐其不爾。則籌此絕大之運動資本,以供福晉之揮霍,雖欲罷而不能,可知矣。是時宮廷中既宣導於上,而外此王公大臣,部寮百職,以逮諸官眷屬,競以雀戲為款客消遣之具,如茗酒然。其輸贏巨者,亦往往至萬金。噫!官場直如賭場,安得而不賄賂公行,髒私之案,日出而不可窮耶?坐致敗亡,蓋有由也。

  奕劻子載振,亦賭興中最豪者。先是,振貝勒既受楊翠喜,居之天津外室,其內幕乃非金屋,實賭場也。凡入賭者,最小之局,亦必以三千金為一底。底者即勝負之總數,而倍乘之數尚不在內也。振既設此賭場以為之招,凡欲夤緣得優美差缺者,無不麕集於此。振則遣人從旁窺視,以三等資格定其人之高下。

  凡輸過三底,尚能再接再厲不少退縮者為上等。蓋三底即萬金矣,博進過三底者亦如之。上等之客,招待極優厚,飲食遊戲,聲色狗馬唯所欲。然苟一入慳囊,不復出者,必另設他法恫喝,以傾其囊而後已。其次則輸過二底及贏過二底者,為中等。即不輸過二底而能常應三千元一底以上之局者,亦為中等。再次則輸過一底,及贏過一底,亦如之。對於來客皆有暗記,無有能遁出其牢籠者。惟賭客入座,皆不得見主人之面。雖與主人本素稔者,至此亦不得見面也。凡招待之人,皆嫻於賭者。最上等之客,則可使楊翠喜自出酬應。或問及貝勒,則輒雲:「回京,不在此間。」其實正在秘密室內,與二三知己自樂其樂也。此法行之既久,風聲所播,嘖有煩言,言官因屢上彈劾。

  老慶不得已,面斥振速行廢止,倘不遵依,即明令津門官警乾涉,振始唯唯聽命。然其後乃反移至京師,開設賭場如故,但稍收斂,不濫招外客耳。慶第二子載扌旉聞之曰:「是何膽怯也?吾誓必繼續為之,看窮禦史其奈我何?」時扌旉本眷二妓曰蘇寶寶、紅寶寶,亦寄寓津門,服用輿馬之奢,為一時最,揮霍日必數百金,勢將告罄,乃思取償於賭。見其兄之收束,竊笑其膽怯,遂繼續而起,大有取代之勢,其豔訛則更甚於振。

  蓋此雙雛者,本非有從扌旉之志,藉是招搖,于計良得。然來者較振時流品益雜,雖車馬盈門,而中多稗販念秧之流。半月來計其出入,殊覺得不償失,資用漸以不敷,麻雀之幟偃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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