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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簾波影錄十則(3)


  將此通諭知之。後段文字,驟觀之殊與本題無涉,幾於不知所云,而不知其實為言官切諫,疑有主使而發也。

  慈禧操縱大臣,善用其門戶水火,兩相仇隙,而己得於其間實施作用,其最著者,即孫毓汶與翁同龢之齟齬是也。翁為光緒帝師傅,然太后實不喜之,孫毓汶又為光緒帝所不喜。孫與李高陽比,時帝年已長,太后恐其親政,己權即被奪,陰使人聳孫言宜以醇王入軍機,名為引用帝父,實則藉以分帝權也。

  翁黨不然其議,慈禧獨下諭,謂:「軍機處遇有緊要事件,著會同醇親王欒譞商辦,俟皇帝親政後,再降懿旨。」於是翁黨譁然,謂此諭不但破壞成法,使帝父為行政上實際之首領,且與光緒元年為同治帝立嗣之舉,恐致動搖。帝或因是尊父以皇帝之號,而同治之統,全然斷絕矣。於是有盛昱者直言極諫,

  大旨謂:

  軍機處為政務總匯之區,不徒任勞,抑且致怨。醇親王怡志林泉,迭更歲月,驟膺煩劇,或非涵養所宜。況乎綜繁跡之交,則悔尤易集,操進退之權,則怨讟易生。在醇親王公忠體國,何恤人言?而仰度慈懷,當又不忍使之蒙議。伏讀仁宗睿皇帝聖訓:「本朝自設立軍機處以來,向無諸王在軍機處行走者。正月初間,因事務繁劇,是以暫令成親王永瑆入直辦事。

  但究與國家定制未符,成親王永瑆,著不必在軍機上行走等因,欽此。」誠以親王爵秩較崇,有功而賞,賞無可加;有過而罰,罰所不忍。優以恩禮而不授以事權。聖謨深遠,萬世永遵。恭親王參贊密勿,本屬權宜。況醇親王又非恭親王之比也。

  云云。詞旨極為懇切,而錫鈞、趙爾巽等亦有諍諫。太后皆不從,乃用孫、李等之主張,亦即排擯翁黨之一策也。慈禧降諭,謂:本日據左庶子盛昱、右庶子錫鈞、禦史趙爾巽等奏,親王不宜參預軍機事務各一折,並據盛昱奏稱嘉慶四年仁宗睿皇帝聖訓:本朝自設立軍機處以來,向無諸王在軍機處行走等因,欽此。聖謨深遠,永宜永遵。惟自垂簾以來,揆度時勢,不能不用親藩進參機務,此不得已之深衷,當為在廷諸臣所共諒。

  本月十四日,諭令醇親王弈譞與諸軍機會商事件,本為軍機辦理緊要事件而言,並非尋常諸事,概令與聞,亦斷不能另派差遣。醇親王弈譞再四推辭,碰頭懇請,當經曲加獎勵,並諭候皇帝親政後,再降懿旨,始暫時奉命。此中委曲,爾諸臣能盡知者?至軍機處政事,委任樞臣,不准推諉,希圖卸肩,以專責成。經此次剴切曉諭,在廷諸臣,自當仰體上意,毋得多瀆。

  盛昱等所奏,應毋庸議。味此諭旨,措詞堅決,且斥諸臣不解上意,固執成見。自古拒諫之悍猛,未有若是者也。慈禧之恃才妄作,捍然怙過不悛,排斥異己,不恤人言,於此可以概見,而翁黨亦由此浸敗。

  慈禧又嘗致疑弈譞,有為極瑣碎之軼事,足以表見其猜忌之深者。初,慈禧與弈譞福晉為女昆弟。慈禧之始,文宗嘗有鉤弋之語。弈譞與文宗最友善,竭力和解之,慈禧得不死,故親厚獨至。同治帝既崩,慈禧乃立弈譞子載湉以報之。然其後載湉不能得慈禧歡,遂漸啟猜忌。始疑弈譞夫婦之教唆,因諭左右:「非奉特詔,不得令弈譞夫婦與光緒帝一面。」弈譞福晉常飲泣痛恨,悔其子之為帝也。載湉數載無嗣,群小覬覦,肆為離間。或有以望氣術進者,言醇邸有古柏,長乾被蔭數畝,森然見王氣,當更有天子出,慈禧甚注意焉。一日,輕減騶從,過其邸,弈譞倉皇出迓。慈禧突問:「爾宅有老柏,長乾被蔭數畝,信乎?」弈譞曰:「信。」慈禧命導至樹下,徘徊瞻眺,良久始去。越數日,複至,亦如之。旋語弈譞曰:「吾擬於園中構巨殿,中梁無佳樹。此柏修直,可數丈,用以為梁,誠美選矣。」弈譞驚怛,欲以祖澤留貽為請,而知慈禧之喜怒不常,違之且有變,乃不得已,叩首言曰:「惟太后命。」於是慈禧大喜,立命鳩工伐其樹。弈譞為置酒,張具樹下,以觀其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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