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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春瑣譚五則(1)


  文宗漁色於圓明園一隅,暗藏春色,謂之四春,世競傳之。

  中惟牡丹春為最豔媚。春本蘇人小家碧玉也,山塘月滿,獨佔風流,豔名噪裡巷,紈絝子無不垂涎。

  旋有廣陵鹽商某者,因事來吳門,見春豔之,介蜂媒蝶使,得暗探驪珠,揮霍不下數千金矣。滿擬金屋藏嬌,載之返綠楊城郭。女母聞鹽商豪富,所索金意未慊,否則須與偕行,倚錢樹子為養老計。鹽商惡其願太奢,置不理。而某部郎適銜使命蒞蘇,已取某內監密囑,物行吳門佳麗。偶見春于虎邱,詫曰:「此奇貨也。」輾轉探得鹽商與女母交涉狀,乃使媒媼謂之曰:「京中有貴人納妾,鉅資所不惜。苟允諾,保汝老嫗吃著不盡也。」女母意動,女似不願。嗣為媒媼甘言慫慂,竟獲首肯,乃載與俱北。

  既抵京,入一府第,僕從喧赫,錦衣玉食,無所事事,且不睹所謂主人者,只見姊妹行四五人,衣服容貌,與己相類。心大異之,疑為勾欄,顧不令應客,益不可解。居月余,忽諸僕傳令倉皇,雲:「送諸美人入園矣。」車馬喧闐,相送俱去,惘惘不知所往。及屆,則池館清幽,水木明瑟,一巨麗之園亭也。

  無何,主翁命入拜,科頭箕踞,狀至倨傲。僕輩衣冠亦異常人,稱主人為「佛爺」,諸女始覺有異。及歸房櫳,殊無婢媼,往來奔走者悉系奇服之僕輩。私詢之,始知主翁實當今之第一人也。

  諸女或以為大戚,蓋習聞入宮者不能複出,非特父母親屬,不獲臨存;即偶欲自由問候舊人,及外出遊散,俱在禁止之列。因竊竊議欲私遁,然園以外之天地,目所未經,修路漫漫,去將安之?不得不望而生怯。

  中有廣陵女子,韶年稚齒,頗跳蕩自喜,鬱鬱居此,不慣束縛,乃欲嘗試其捲逃之小技。因賄內侍輩求導引,乘夜欲遁去。內侍偽應之,飛報於西後。蓋西後本不慊此等漢女,方日偵其釁,以為排斥之地。得此消息大喜,立遣侍衛追緝之。不三小時,如虎捕羊,招罥而至,西後立命絞死。文宗聞之,欲馳救,業已無及。自是諸女膽裂,無敢作越步想者。

  牡丹春最慧黠,乃謂諸女曰:「吾輩服裝有特別辨認,故一出門,不復可掩飾。今與諸姊妹約,悉改服旗裝,佛爺雖不喜,然偶一為之,亦可博其歡心。此後時時試服之,則左右不疑,一旦有變,吾輩服此出園,與他宮人廝混,則追者難於別認矣。」諸女聞之,疑信參半。牡丹春則毅然行其計,文宗見之,果不甚悅。蓋文宗本以厭滿喜漢,故羅致吳下群娃為娛目計。牡丹春獨觸其忌,遂致失寵。

  西後聞之,以為牡丹春有心向化,頗懈其伺察;且知失寵,益心喜。無頃,英法聯軍變起。牡丹春因賄通內侍,先獲確耗,乃改服裝,雜西後宮女中出,竟得脫歸吳下,嫁一士人為妻。

  海棠春乃大同一女伶,名玉喜,常演劇於津門,工青衣,尤擅閨貼,且能琵琶、羌笛,捧場者咸屬王孫貴胄,其父師寶若連城,雖萬金不與易也。每一登場,莫不嘖嘖慕色藝,月金之昂,占津門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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