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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房故智五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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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數日,上方玩四春既倦,獨宿綠天深處。崔忽掩入,小語曰:「姐妹花已移植禁近矣。」上狂喜,易衣,出園之左角門。門者睹之,鹹吐舌相覷,不敢語。無何,崔導上過某僧寮,上不耐曰:「奈何至此?此非某王舍宅建刹之地耶!」崔曰:「然。正以古刹,故無人注意,且西後亦萬不能偵及也。」上亦以為然。 曲折由禪房入,豁然開朗,有雕樑畫棟,曲廊洞房,如宮禁狀。上曰:「此間固有妙境耶,朕胡不知?」崔曰:「此本某王行樂地也,以無子而舍宅,陛下已知之,其內容則非陛下之所知也。」正語間,忽鸚鵡呼曰:「貴客來矣!貴客來矣!」珠簾微動,衣香細傳,嫋娜而出者,則姐妹花四枝也。徐娘前導,尚有餘態,駢跽白玉階前,輕呼萬歲。上一一挽之起曰:「母子過勞,朕所不忍。幸此後永傍紅牆,天河不隔。朕之豔福,當亦爾母子之所願也。」母及姐妹花皆頓首謝,旋相攜入室,上見中有寶座,雕鏤絶工,顧問崔所自來。則曰:「此熱河行宮中物。奴才遣使往運,三日即至。上不憶前年與某郎同臥起事耶?即此寶榻上豔史也。」上大笑曰:「爾可謂小犬記十年事矣。」 上以微行,多習井市語,往往脫口而出,與人平易無城府,對婦女尤簡率放誕,從無疾聲厲色。今于四姐妹花,常得君王帶笑看,更可為爾日詠矣。自是,杯傾蟻綠,燭剪蠟紅,子夜歌殘,家山曲破,此樂何極,不醉無歸。蓋一月得四十五日,人間天上,光景不同。近侍直廬,迄不知五雲深處,別參歡喜禪也。 無何,軍事倥傯,邸報山積,皆待萬幾理判,苦不得翠華所在。或以語西後,西後恚曰:「吾乃獲此惡名,人必謂君王固好樂無荒也。」疾命駕往搜四春宮,則相率拒以不知。後不信,令人遍索之,果不獲,大受四春揶揄。益恚,乃廣召內監之有力者來前,猝然問曰:「誰導皇上微行者?」眾者不敢應。後曰:「不言而待察,苟發覺,梟首不足以蔽辜也。若早自首,當從末減。」於是崔與其徒黨進曰:「奴才曾奉使一次,今既無此行為矣。」斥曰:「爾長厚者,亦複為之耶?」蓋崔固太后宮中給事,於後有舊恩者,故不敢責數,第冷語嘲之而已。 後乃謂崔曰:「爾既曾導帝微行,今必悉其蹤跡。苟不速迎以來,後將惟爾是問。」崔曰:「容奴才求之。但此次失蹤,確非奴才所敢知也。」語未罷,帝已宣召崔往,且並召後。既至,則曰:「朕出獵耳,後又惶惶奚為者?」崔使人語姊妹花曰:「不去,禍且及。束裝緩緩歸,一生吸著不盡矣。」女母報崔以玉如意,曰:「願崔公一生如意。」 後姊妹花俱嫁貴人為妾,猶能道上軼事。 又中都競傳蓋南城事。 蓋南城者,一有夫之婦,夫故蠟屐,俗稱皮匠是也。夫婦共設肆,室湫隘,居鬧市中,日勤操作,而膚色皙膩,冬寒手不皴瘃,類江南閨人,過者莫不顧盼驚歎也。性貞介,購物者或挑與語,於答價外不贊一詞;更進,則色愈冰,懍然如甲胄在身矣。以故容雖冶,無敢犯者。因慕客如附膻,謂宣南罕見此尤物,號之曰「蓋南城」;又以其不可親也,則曰「冰花」。 時咸豐帝好微行,宮監之黠者,知帝意有在,輒導為漁色,或靳之曰:「冰花皚皚,帝利于我何有哉?」帝微聞其事,以問從者。從者歷數其無瑕可疵狀,且言苟犯彼,徒遭戮辱,更粉飾其詞以激帝。帝作色曰:「彼美如西施、王嬙乎?抑徒負其名耶?」 遂易服,使從者前行,達其所。則階除穢陋,不可廁足。所謂冰花者,乃拈針線坐肆隅,目不旁瞬。諦視之,曲眉雪色,果非凡品。雖布裳蓬葆,不能掩其質也。帝木立神癡,目注視,不轉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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