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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北十七名花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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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東京,夙號繁華淵藪。日本橋畔尤著名。橋南橋北皆名妓所居,相距僅一衣帶水,其間習尚迥爾不同。橋北之妓總稱曰駿河坊妓,以箱局在駿河坊而得名也,其實分段聚處,多在駿河品川兩替,五坊左右,鱗次櫛比,望衡對宇,向時有三四十人,今則寂寥無幾,止剩名花一十有七。日本招妓侑觴之地,或在酒樓,或在畫舫,酒樓以萬林為巨擘,次之則勝五樓也。萬林門戶狹小,殆如不可入者;一入洞扉,仙境豁然,令人有天臺桃源之想。新樓尤寬敞,兩房連屬,可布數十席。三層樓高聳淩雲,南樓迎風貯月,涼爽宜人,名流雅客,咸於此小飲焉。樓下別有靜室,以便妓來易衣換裝。此外別農舍,殊具籬落風景,宜於酒後圍棋品茗。勝五樓亦稱伊豆屋,結構雖小,然幽靜雅潔,實出萬林右,故好事者流,趨之如鶩。呼畫舫游於墨川之上,藉以逭暑迎涼者,名曰船宿,主其事者為住吉、松葉、三浦、岡松四家,彼此相競,迭為盛衰。住吉則房櫳深邃,器具精良,推為獨步;松葉以慧制勝;三浦以廉留客,惟岡松則無所聞焉。日本所謂箱局者,乃主送迎妓女者也,猶之妓館之外場,以故呼之曰「箱奴」。駿河坊之箱局曰三芳屋,蓄箱奴六人,皆衣食於局,局就妓身價一枝給二錢,若客賞奴以纏頭,則為奴所得。箱局壁懸小牌,牌記妓名。已受客招,則反之;有疾病事故不得應招者,亦如是,使之一目了然。或妓與某樓有前約,則以白紙黏壁間,防其忘也。局簿有三:曰根簿,曰雜帳,曰日記。根簿分日而記,眾妓一日間所招之客均在焉,雜帳分妓而記,月、日、樓名畢載焉;日記箱奴各自記錄,某奴所記,止某奴所送之妓耳。欲知妓輩清濁,莫如閱雜帳:玉數多者,狎客必多;玉數,留宿之謂也。然則雜帳可謂妓輩之照魔鏡矣。 十七人者,一曰阿洛,豔品比桃花。洛揭籍已久,著名於風月場中,夙稱領袖。才貌僅在中等之上,顧位置自高,遂為群芳所嫉。然月潤花妍,鶯嬌鴛麗,妒之者雖眾,譽之者亦多,卒不能掩其美也。 二曰小竹,清品比梅花。小竹亦北裡之矯矯者,秀麗嫻雅,脫盡塵俗之氣。工于酬應,妙解人頤。某墅主人頗愛之,風晨月夕,輒招之松葉、住吉諸樓,鬥酒聯詩,留連轟飲,或數日不歸。戚串謀為之脫籍,置之金屋,繼以議不諧中止,某遂別娶簉室,然出遊自若,蓋深情繾綣,固不能一日離也。 三曰才藏,麗品比海棠。駿坊之妓,以容貌稱,莫過才藏;以浮薄稱,亦莫過才藏。狎客多至十餘人,俱在面首之列,暗中皆有臧否,而能各得其歡心。嘗侑觴于萬林,鄰席有二客,亦呼妓持觴政。才藏因事過前,瞥睹一客,年二十許,清美盼,儀觀俊爽,心動不自禁,托故逃席,潛至鄰樓,自屏後窺客。客知為妓,招之入席飲,亦不辭。既而杯盤狼藉,燭酒闌,才藏竊與客耳語,曳客袖他去。樓婢其入空房,呼座客窺之,醜態畢露,才乃蒙面逸。武弁藤田素眷才藏,一日偕邱參領買醉酒樓,招小絲不至,夜深各自就寢。才伺藤睡,入參領房慰其孤寂,自薦枕席。藤覺,呼才不在側,詰得其實,大恚,然以參領為其上官,未敢呵之也。嘗謂所親曰:「絮薄花浮,於今乃信,特未有如是之甚也。」遂與之絕。 四曰小絲,穠品比牡丹。小絲豐神端麗,舉止靜雅,而穠粹豐碩,不減大體。雙也澗太史、邱參領俱屬意焉,時有所投贈。小絲敬太史而重參領,故並得其歡。太史給脂粉錢,參領助衣裝,兩不知也。一日,太史約觀梅,風雨未果,因攜絲造住吉樓小飲。入門,參領亦至,自後曳小絲袖曰:「客誰?」曰:「某省客,未悉其名。某妓客也。」一巢兩雄,傳為笑柄。屢以私事為參領所責,甚至鞭鸞梏鳳,而小絲絕無怨言,巧辯彌縫,愈增其愛。參領深眷小絲而不知其別有狎客也。一日,方陪客宴于萬林,適狎客書至,草草閱畢,即挾於襦帶之間,遺地,為樓婢所拾,遽以示客。客戲附郵筒送參領。參領得此,不得不疑。數日,招絲,出書畀之曰:「尚記之否?」絲初以為尋常往來尺牘,及閱之,色變,泣曰:「此恐出於讒手妒妾者,欲間吾兩人歡好耳。幸垂察之。」參領他日亦不復問。 五曰駒吉,逸品比瑞香。駒吉貌少亞而奏技獨絕,志尚耿介,不苟合。繼母待之虐,奪其衣裝,逐之。駒乃自營,雖貧,堅持清操不少貶。獨為士人阿某所眷,守之數年,眾妓皆稱駒吉生硬,而客愛之弗衰。後昵藥商,眷戀之情,形於動止。或謂商有妙劑,投其所好也。 六曰阿鬱,蕩品比柳花。阿郁姿容俊秀,情性便娟,客見之者,無不色授魂與。郁亦妙解人意,顧豔名居竹、洛、絲、才之亞。始揭籍淺草,與某士人厚。後士人解褐,赴任橫濱,漸疏遠。及移兩替坊,林縣丞購鬱赴任靜岡,居一年,歸,揭籍原處,山協領、高社員並眷之,郁意厚於山而亦不薄于高。高出重價納為小星,久之,與幕賓阪某有私,高不知也。高產傾,開閣遣楊駱,鬱及與阪相攜而去,賃廡以居。又一年,阪有事鄉居,素貧,不能攜妻孥,郁遂再抱琵琶,重理舊業。揭籍之月,西南之賊始平,山協領凱旋,相見于某樓,夙盟甫償,赤繩未系,協領遽有大津之行,後又遇山公監稅,曾居北關月餘。 七曰小若,雋品比木蘭。小若豐容獨絕,雪膚花貌,一望殊妍。然恨無嫵媚態,似古寺觀音,塵埃不掃;又恨少秀麗氣,如伏水土偶,都無活機。洲基某頗寵之,月給纏頭甚豐,別小樓為遊憩所,因是客招雖少,家計頗優。以口過為眾妓所憎。 八曰阿豔,韻品比李花。阿豔名副其實,金協領愛之,花晨雪夜,必命駕往飲于住吉樓,此豔之一知己也。 九曰稚美,淡品比梨花。稚美諧謔有趣,揮霍筵中,得此乃快。前後眷之者,有西北兩郎君。稚美長於謔,舞與阿豔雙演,最解人頤。稚美又逾笄年,體豐碩,少發,聞其名見其人,無不驚而笑者。旋改名千代。 十曰阿園,嬌品比棣棠。阿園才貌皆中等。口才捷給,多訐發姊妹行私事,以是不為人所喜。 十一曰小蝶,韻品比小仙。小蝶為小竹之妹,年始三五,嬌喉珠轉,媚態花妍。惟恨痘神為祟,略損風流。然當其盛妝濃抹,於燈下見之,亦足以銷魂也。 十二曰小鶴,媚品比荼。鶴固舊妓,久脫樂籍。乃既出風塵,而複沈孽海,則殊可悲也。顧以弦歌之資,不足餬口,再借枕席,歡博纏頭,亦倚市門之下者也。 十三曰小松,靜品比桐花。小松亦舊妓,七八年香名噪于曲中。淡抹濃妝,妖冶獨絕,車馬盈門,賓從如雲。凡鳥道人嘗從之買醉黃壚,頗加青眼。後移居兩換坊,忽遇之于狹巷井桁之旁,時黛眉乍剃,皓齒已涅,浣衣舂米,不知其為弦歌中人;旋又逢於途,則妝束又非舊姿,問之,仍揭籍於原處,門前熱鬧,一如舊時。噫!不知誰為賦《琵琶行》者。 十四曰阿珊,粹品比山茶。珊始名小金,再揭籍改今名。好豪飲而灑落自喜,無機械心。 十五曰小萬,妍品比杏花。小萬風流靡曼,賞識者頗多。然欲尋其佳處不可得,至於索瘢摘疵亦不可得,故難為譽,亦難為毀。 十六曰苧蕪,常品比麥花,苧蕪色藝稍次,惟善伺人意,如飛燕依依肘下,宛轉隨人,故客多憐之者。曾偕才藏陪客于三浦屋,燈宵闌,留薦枕,以三妓而伴四客,談者齒冷。 十七曰福松,凡品比菜花。福曾與某生員邂逅客邸,有齧臂盟。生平狎客更仆難數,人謂譬行隴畝間,菜花豆莢,時有香來,別具風趣。 或問色妓藝妓之別,曰:「以火盆與三弦分之。」索居無俚,聊作十七人小傳,以見一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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