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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7)


  偽撰國史

  偽秦王孫可望,雖陽奉永曆,而誅殺任意,一時廷臣,皆收為腹心。有禮部主事方于宣者,擢編修,諂事尤甚,為可望撰《國史》一書,稱張獻忠為太祖,作「太祖本紀」;比崇禎為桀、紂,又為制天子鹵簿,定朝儀,言帝星明于井度,上書勸進。後可望為李定國所敗,投歸本朝。于宣自知禍及。時有錢中丞邦芑者,守死抗節,為人心所歸。方馳書于錢,雲欲糾集義旅,截擒可望以報國。邦芑得書大笑,答以一絕雲:「修史當年筆削餘,帝星井度竟成虛。秦宮火後收圖籍,猶見君家勸進書。」未幾,縛至滇,竟得逃死。

  拒女獲報

  錢江陸君元龍,禔躬甚謹。嘗獨處館舍,有鄰女慕之,豔妝而至,語笑不止。陸堅拒之,女慚怒去。是夜,夢二龍繞柱,紅光滿室。秋闈遂登賢書,丁亥成進士。

  補遺

  女子題壁

  予友琅玡氏計偕北上,于涿鹿旅邸見一女子題壁,附錄於此,以貽好事者:「妾雪英,朱氏,古吳人也。先君起家墨綬,進秩黃門,誤事權奸,驟登清要。不謂冰山難恃,春雪易消,志雖切於緹縈,法難寬於正卯。其時旅櫬南歸,煢煢母女,堂虛棲燕,庭可張羅。又以伯氏梟獍,橫加慘毒。始則假當道之虎威,貽譏閭裡;繼乃效中山之狼狽,造禍蕭牆。遂致六旬孀母,抱恨黃泉;及字孤兒,失身翠館。嗟呼!白楊衰草,難呼怙恃於九泉;路柳牆花,空伴王孫于錦帳。此情此境,苦矣慘矣。而鴇母奸貪,取償無厭,逼嫁武弁之手,時遭妒婦之拳。我生不辰,一至於此!茲者奉詔南征,途經涿鹿,中軍起塞外之聲,閨譜曲中之調,少舒幽恨,薄賦短章。此閨人訴怨之詞,非騷客文之詠也:『吳地紅顏舊世家,自憐薄命滯天涯。含羞懶唱青樓曲,拭淚悲聽紫塞笳。不及曹碑傳古石,漫同章柳集寒鴉。當年妝閣今何在,萬種傷心付落花。』時丙戌季冬五日。」

  水厄

  丁亥第三歲日,予往丙舍賀大父節,借鄰馬乘之而行。歸至車墩鎮,有石樑甚狹,揚鞭而過,馬後足先陷,懸空而下。幸兩足離鐙,又適遇潮至,馬浮水去。予不諳水性,自奮者三,不能起,沉入水底,飲水數口,分必死矣。忽若有人將予兩股極力推送,身忽抵岸,家人急救得免。此水雖細,歲有被溺者,且墮水宜死,足鐙宜死,潮未至,為馬所壓宜死,予幸無恙,豈一介書生而亦為天之所耶?

  魚上

  八月,黃歇浦群魚大上,皆長尺許,網之日得五六萬頭,凡四、五日止。

  雷殺逆子

  戊子七月,泖濱有村民張某,母年六十余,溺妻言,屢肆狂逆。一日曉起,送母往婿家,至半途,擠母水中,疾趨歸,與妻闔戶寢。時久旱,忽大風雨,電光環繞其室。張反接,出跪庭中,震雷一聲,擊殺之。天黯,半空中如怒號。須臾雨止,已失其首。眾相與蹤跡之,行六七裡,抵大澤,見一屍橫臥,張首方哺其乳,牢不可脫,視之,即其母也。妻驚,始吐實。嗟乎,鴟梟破鏡,果有之耶?

  移塚

  江右李劍墟,精青囊術,言星子縣有夏憲副應台者,以所居地隘,屋後有古墓,欲徙之。夜夢一貴人登堂揖曰:「予宋之丁謂也,公宅後墓乃我塋,祈勿毀,當有以報。」憲副驚寤,語其子曰:「丁乃臣奸,令其人在,尚當殛之,況塚乎?」遂徙之。塚有三穴,左右俱空,其中穴一如新,欲毀之,其子力諫,移之高原。不逾旬,夏病卒。按,謂江南人,入仕家於洛陽,後貶崖州,致仕,居光州卒,何緣葬此?劍墟之言,未足信也。

  黃霧

  臘月八日,黃霧四塞。

  盤龍塘

  我鄉東關外十裡,有盤龍塘,兩涯塚墓密佈。相傳舊有仙翁過此,題橋柱曰:「不在盤龍南,不在盤龍北,有人葬此地,黃金滿萬屋。」於是松之人競買以營窀穸,然究無吉壤。予自幼及壯,往來於茲不下數十次,但見有被掘者,有塌入水中者,有倒掛涯岸、摧朽暴露者,骸骨縱橫,蛇虺雜亂,可傷也。夫青鳥之說,我不謂無,必其人有善緣,為天所佑,或無心而遇之。今本欲邀福,乃反罹禍,竟何益之有哉?昔有凶人營一墓,兆甚佳,考亭先生題二語於壁曰:「此地不發,是無地理;此地若發,是無天理。」後竟為震雷擊毀,誠哉是言也。

  鼠怪

  廣西柳州分司署,有大鼠為怪,齧壞附近居民衣物,不可勝紀。募貓捕之,反為所斃。半年之內,連殺五貓。便捷如猱,白日遊行,人不能禁。適郡紳龍某從平越攜一貓歸,小而健,雲能辟鼠。既至,伏梁棟間,扼而擒之。鼠能殺貓,亦異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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