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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叢失實


  後山陳無己著《談叢》六卷,高簡有筆力,然所載國朝事,失於不考究,多爽其實,漫析數端於此。

  其一雲:「呂許公惡韓、富、範三公,欲廢之而不能,及西軍罷,盡用三公及宋莒公、夏英公於二府,皆其仇也。呂既老,大事猶問,遂請出大臣行三邊,既建議,乃數出道者院宿,範公奉使陝西,宿此院,相見云云。」按呂公罷相,詔有同議大事之旨,公辭,乃慶曆三年三月,至九月致仕矣。四年七月,富、範始奉使,又三公入二府時,莒公自在外,英公拜樞密使而中輟,後二年莒方複入,安有五人同時之事?

  其二雲:「杜正獻、丁文簡為河東宣撫,任布之子上書曆詆執政,至雲至於臣父,亦出遭逢,謂其非德選也。杜戲丁曰:『賢郎亦要牢籠。』丁深銜之。其後二公同在政府,蘇子美進奏事作,杜避嫌不預,丁論以深文,子美坐廢為民,杜亦罷去。一言之謔,貽禍如此。」按杜公以執政使河東時,丁以學士為副。慶曆四年十一月進奏獄起,杜在相位,五年正月罷,至五月,丁公方從翰林參知政事,安有深文論子美之說?且杜公重厚,當無以人父子為謔之理,丁公長者也,肯追仇一言陷賢士大夫哉?

  其三雲:「張乖崖自成都召為參知政事,既至而腦疽作,求補外,乃知杭州而疾愈。上使中人往伺之,言且將召也。丁晉公以白金賂使者,還言如故,乃不召。」按張兩知成都,其初還朝為戶部使、中丞,始知杭州。是時,丁方在侍從;其後自蜀知癉州,丁為三司使,豈有如前所書之事?

  其四雲:「乖崖在陳,聞晉公逐萊公,知禍必及己,乃延三大戶與之博,出彩骰子勝其一坐,乃買田宅為歸計以自汙,晉公聞之,亦不害也。」按張公以祥符六年知陳州,八年卒,後五年當天禧四年,寇公方罷相,旋坐貶,豈有所謂乖崖自汙之事?

  茲四者所系不細,乃誕漫如此。蓋前輩不家藏國史,好事者肆意飾說為美聽,疑若可信,故誤人紀述。後山之書,必傳於後世,懼詒千載之惑,予是以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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