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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傳楨出身始末


  皖撫喬勤恪公駐軍壽州時,上元宗湘文太守源瀚薦一人來,曰劉傳楨。宗之未仕浙也,曾從事江北糧台,勤恪時為兩淮運使,管糧台事,駐泰州,倚宗為左右手。劉之來即委內署文案,劉不能文,不稱職,以宗薦故耳。劉時年二十余,美豐儀,衣幍蘊藉,風流自賞。馮魯川嘲之雲「顧影翩翩劉太守」,即指傳楨也。劉雖年少,已知府用直隸州矣。既入幕,見裕庚為喬所重,深相結納,師事之,率妻子與裕同居,裕亦不吝教誨,年餘,居然能為公牘文字,即書法亦酷似,其小有才如此。繼知先君子與馮魯川皆裕舊侶,亦過從甚密,厚貌深情,人皆不以為忤。考其官之由來,則得之豫勝營。豫勝營者,李世忠歸誠後所統之軍,皆降眾也。劉入營後不一年,由白丁而至四品官孔雀翎。或曰李豔其貌,將以官為餌而龍陽之。

  劉微窺其意不善,遂托故而逃,投勤恪也。迨勤恪入陝,繼之者為英果敏,劉大見信用,管捐輸厘金諸要職,亦三品銜記名道矣。同治庚、辛間,揚州捐輸分局亦劉所轄也,故時來揚,藉稽核公事為名為治游計。一日者遇李世忠於青樓,劉莊客對之,李笑曰:「爾勿作態,爾忘在營時為我提虎子邪?」劉大恨次骨,從此不敢與李相見。在揚州以八百金購一小家女,年華碧玉,楚楚動人,畏人多言,不敢以捐局為金屋,攜至炮艇中設陽臺焉。於是鬢影衣香掩映於長槍大戟間矣。劉時駐蕪湖管皖南厘政,歲必數游揚州以為常。無何,英果敏丁外艱。滿大員例持服百日即視事,惟果敏父沒于京,須奔喪回旗守制,遂陳請半歲假。

  當是時,議所以護撫印者。故事,惟布政合格。時布政為張兆棟,按察為裕祿,兆棟孤介不與諸人洽,而裕祿則與劉傳楨、裕庚皆結為兄弟,情好甚密,劉乃與裕庚謀,慫恿果敏奏請裕祿護撫印。既舍布政而取按察,則疏中于張不能無微詞,兆棟深銜之,粵東惡感,蓋根於此矣。假滿英回皖,張亦擢廣撫去,裕祿則坐升布政。同治甲戌冬,果敏擢粵督,裕祿又坐升皖撫。

  傳楨、裕庚皆為果敏所奏調。裕庚隨果敏先行,傳楨有未了事,約後期。不意次年五月,因擅開闈姓捐,英、裕皆劾革矣。於是傳楨仍留皖,信用如故。繼而權安廬鳳潁等道,駸駸乎將膺簡命而大用焉。數年,裕祿擢鄂督,傳楨自以為皖中老吏,新撫必倚重,忽為禦史所糾,奉旨命江督查辦。勘雲:「劉傳楨有奔走肆應之才,無監守臨民之器。」降通判,賦閑年餘,夤緣李文忠,得管淮軍支應,駐金陵,於是舊院笙歌,秦淮風月,朝朝暮暮,老死於是間焉。李世忠之罷官閒居也,以演劇博簺為樂,蓄優伶數十人,往來于長江商埠博纏頭資。又于安慶居宅設博局為囊家,賭甚豪,勝負常巨萬,貴遊子弟趨之若鶩。

  有吳通判弟某者,與博徒齟齬,為眾毆辱,傷其臂,數日死,吳固不敢與李敵,又不甘隱忍,姑控于巡撫取進止。裕祿受其詞,意不決。傳楨進曰:「李世忠怙惡不悛,屢奉亞懲之旨,猶不知斂跡,今又以賭博釀人命,當據實上陳,勿回護。」裕即命傳楨屬草。奏上,奉旨就地正法,以除後患,遂斬世忠於中軍參將署前。劉之疏稿蓋引用曾文正受降時語,有雲:「該逆雖已投城,其心叵測。嗣後各督撫當隨時察看,如果有不安分之處,一面奏聞,一面即行正法。」李之死,即死此數語也。

  不然,以優柔無識之裕祿,安敢死李世忠哉!非劉之銜恨,又誰憶二十年前之曾疏而引之哉!謂李之死,死于劉也可,死于文正也亦可。李世忠初名兆壽,亦賊中偽王也。投誠後改今名。

  劉傳楨字文楠,江南上元人,家世微賤,至傳楨始以斜封貴。

  子二,長名家怡,捐納湖北知州,為瑞澂劾罷。次某,夤緣入泮,發放時,以衣冠不整為學使者戒飭。傳楨死,家居蘇州,今式微矣。二十年優孟衣冠,居然富貴,槐柯一夢,不堪回首當年。吾猶為傳楨幸也。傳楨有母弟曰傳林,幼失教,長傲飾非,好昵群小,偽為神經病,以抵觸正人。傳楨有客曰姚伯平者,桐城惜抱翁後也,好作諧語。傳林妻醜,見婦人有微姿者輒羨之,於是修容飾貌,冀有所媚。伯平戲謂曰:「爾欲為紅樓之寶玉乎?」傳林聞,初亦不覺,繼忽怒曰:「寶玉曾盜王熙鳳,豈隱刺我盜嫂耶!吾必撲殺此獠。」紛呶竟日,闔局如沸,終使伯平謝過而後已。此在蕪湖事也。傳楨自以得官不正,必欲傳林博一第以光門閭,然傳林亦小有才,詩詞駢體皆可觀,獨八股不能就範。忽于光緒己卯捷南榜,人皆異之。後以通判官廣東,遇麻瘋女,幾死。補廣州通判,通省第一缺也。補十年始得蒞任,一年即被劾歸,然宦囊累巨萬矣。後不知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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