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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九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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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麻子者,乾隆中直隸總督方勤襄公之族叔。勤襄名維甸,即世所稱小宮保是也。九麻子名不著,少無賴,能以術攫人財,屢犯法,捕弗獲。富人畏之,貧人又甚喜之,蓋詐取之財,施與不吝也。中年,忽走保定投制府,自陳改行,願為走卒以自效。制府以族屬尊行,使佐內署會計事,月給數金而已。久之勤謹逾常人,且絲毫不苟,性複謙抑,合署之人皆善之,主計者亦屢譽之,制府以為果改行也,數倍其俸給,而勤謹謙抑如故,更重之。方無事不出署,偶出,必購舊皮箱歸,以為常。 數年積皮箱百數十具。人問之,答曰:「南方革貨甚名貴,北貸值賤而物堅,雖費舟車資,獲利猶倍蓰也。」皆服其心計。 忽一日謂制府曰:「我離家三年矣,將歸省老母,乞假數月。」 制府允之,且厚贐之。方於是雇大車十餘輛,實其箱加鎖焉,亦不知中藏何物也。先是,制府尊人恪敏公出塞省親也,每歲徒步往返數千里,道必經沙河縣之伽藍寺。寺即在大道旁,距保定百餘裡。一年大風雪,凍餓僵寺門外。方丈僧夢有虎臥寺前,驚起集徒眾持械往視,則一死人也。衣履不類丐,撫之體尚溫,舁入救之蘇,更為粥糜藥餌以養之,詢知為孝子也,更贈裘與金焉。數日病已,將行,謂僧曰:「我若得富貴,必大興爾寺,俾為通省冠。」 及公受特達知,不十年官直隸總督,加太子少保。公諱觀承,世所稱老宮保是也。公乃捐萬金修寺,於是合省官民佈施無算。寺僧又善營運,有良田數千頃,跨三邑界,下院數十處,京師永興寺亦下院之一也,富果為通省冠矣。九麻子夙知之,是日驅車出,將抵寺,日已西,謁方丈,謂受制府命,護衣笥還故里,距驛尚遠不得達,求假一宿,僧許之。乃積笥於僧之密室,更命沙彌備浴器,更命購皮紙數十張,麵糊一器,方以浴盆置密室中,以皮紙嚴封其窗隙。僧大異之,謂時正炎暑,何不憚煩乃耳。及入浴,僧竊窺,則見其坐浴盤中,作恨恨聲曰:「皆是爾作怪,致名播全省無立足地。」 隨語隨拔其腿之毫毛。僧白之方丈,方丈曰:「是矣,無疑也。」蓋數月前,有大盜號飛毛腿者,入京劫某邸,得贓甚巨,上命步軍統領懸重賞購之,期必獲,遍通都大邑皆懸有賞格,事頗急。至是僧乃密報縣,官遣兵役掩捕之。方至縣,自陳如告僧語,官不信,系方獄,遣人至保定偵虛實,信,乃大恐,延方上坐,盛筵請罪,且厚賄之,屬勿為制府知,方曰:「可。 但笥存僧寺三日矣,保無有遺亡者,須輦至縣署驗之。」官雲然。笥至啟之、則殘破之袈裟經典,以及木魚鐘磬之屬。再啟、三啟亦如之。方怒曰:「此必僧易之矣,豈有迢迢數千里而齎此歸哉!且督署中,安得有是物哉!」擲清單出,命寺僧如數以償。僧大驚愕,無以辨,再三請,官命罰五萬金,俾方成行焉。方歸為富人以終,不復為馮婦矣。後制府知之,歎曰:「其才可愛,其心不可測也,今而後不敢遽信人矣。」後數十年有插天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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