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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維峻劾李文忠疏


  安疏既發抄,予錄一通存之。竊怪語多不倫,何以朝野推重如此,誠不可解。觀此可以知當時禦史之伎倆,亦可知當時京官之錮蔽焉。疏雲:奏為強臣跋扈,戲侮朝廷,請明正典刑,以專主權而平眾怒,恭折仰祈聖鑒事:竊北洋大臣李鴻章,平日挾外洋以自重,當倭賊犯順,自恐寄頓倭國之私財付之東流,其不欲戰固系隱情。及詔旨嚴切,一意主戰,大拂李鴻章之心,於是倒行逆施,接濟倭賊煤米軍火,日夜望倭賊之來,以實其言。而於我軍前敵糧餉火器故意勒扌肯之,有言戰者動遭呵斥,聞敗則喜,聞勝則怒。淮軍將領望風希旨,未見賊,先退避,偶遇賊,即驚潰。

  李鴻章之喪心病狂,九卿科道亦屢言之,臣不復贅陳。惟葉志超、衛汝貴均系革職拿問之人,藏匿天津,以督署為逋逃藪,人言嘖嘖,恐非無因。而于拿問之丁汝昌,竟敢代為乞恩,並謂美國人有能作霧氣者,必須丁汝昌駕馭。此等怪誕不經之說,竟敢陳于君父之前,是以朝廷為兒戲也。而樞臣中竟無人敢為爭論著,良由樞臣暮氣已深,過勞則神昏,如在雲霧之中,霧氣之說入而俱化,故不覺其非耳。張蔭桓、邵友濂為全權大臣,未明奉諭旨,在樞臣亦明知和議之舉不可對人言,既不能以死生爭,複不能以去就爭,只得為掩耳盜鈴之事,而不知通國之人,早已皆知也。倭賊與邵友濂有隙,竟敢令索派李鴻章之子李經方為全權大臣,尚複成何國體!李經方為倭賊之婿,以張邦昌自命,臣前劾之。若令此等悖逆之人前往,適中倭賊之計。

  倭賊之議和誘我也,我既不能激勵將士決計一戰,而乃俯首聽命於倭賊。然則此舉非議和也,直納款耳,不但誤國,而且賣國。中外臣民,無不切齒痛恨,欲食李鴻章之肉。而又謂和議出自皇太后意旨,太監李蓮英實左右之。此等市井之談,臣未敢深信。何者?皇太后既歸政皇上矣,若猶遇事牽制,將何以上對祖宗,下對天下臣民。至李蓮英是何人斯,敢干預政事乎!如果屬實,律以祖宗法制,李蓮英豈複可容。惟是朝廷被李鴻章恫喝,未及詳審利害,而樞臣中或系李鴻章私黨,甘心左袒;或恐李鴻章反叛,姑事調停。初不知李鴻章有不臣之心,非不敢反,實不能反。彼之淮軍將領皆貪利小人,無大伎倆,其士卒橫被克扣,則皆離心離德。曹克忠天津新募之卒,制服李鴻章有餘,此其不能反之實在情形,若能反則早反耳。

  既不能反,而猶事事挾制朝廷,抗違諭旨。彼其心目中,不復知有我皇上,並不知有皇太后,而乃敢以霧氣之說戲侮之也。

  臣實恥之,臣實痛之。惟冀皇上赫然震怒,明正李鴻章跋扈之罪,佈告天下。如是而將士有不奮興,倭賊有不破滅,即請斬臣以正妄言之罪。祖宗監臨,臣實不懼,用是披肝膽,冒斧鑕,痛哭直陳,不勝迫切待命之至。

  奏上,奉旨革職,發往軍台。時恭王再起秉政,適於是日請假,次日知之,斥同輩曰:「此等奏摺,入字藏可也,何必理他,諸公欲成安之名耶!」眾無言。此足見恭王之有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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