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清稗類鈔 | 上頁 下頁 |
盜賊類8 |
|
◎沈坦若遇虯髯 吳人沈坦若,精操縵彈棋之技,挾技以游楚。經道士洑,失舟,僅以身免,小泊沙際,信步至山椒一寺,見有虯髯岸幘者,從數人,散步於堂。詢沈鄉貫,告以吳門。問何所之,因言挾技至此,為陽侯所苦,俟易舟前進耳。虯髯者曰:「君有此妙技,能從我遊乎?」沈許之。即邀登大艦,揚帆而上。 行數日,至大澤中,渺無際岸,有數百艘來迎,入巨室,館於客舍,供張甚麗,左右使令,三尺童子外,皆美嬛也。日相對手談,沈亦高妙,互有勝負。間談文史,沈亦淹貫,未能屈也。如是者三月。一日,置酒相款,贈以詩曰:「不羨扶餘老此身,漫從河海寄修鱗。知交若問行藏處,莫道虯髯是主人。」並出千金為贈,曰:「請從此別,我亦從此逝矣。」即命艇送至漢口。 ◎盜有法水 秦有估客,負販遠行,過荒祠而息。渴甚,見神龕側有杯水,交二箸其上,即一舉盡上,投箸覆杯,複前行。至一村,叩門投宿,具晚餐,與主人對食。食方半,忽有一衣服襤褸發蓬蓬若囚人者,自外入,即立主人側,主人不顧。須臾餐畢,主人入,其人亦隨入。已,主人複出,從客談,客因從容問頃所見為何許人,主人曰:「無之。」客因以告,曰:「此無乃鬼耶?不然,當為盜。」主人請搜索之。 客久於行旅,善武技,恒以一鐵尺自隨。於是主客秉燭入內,搜索至牀側,客指曰:「在是矣。」主人視之,不見。其人忽縱起揮拳,毆主人僕地,趨欲出,客急追之。其人方拔關,客以鐵尺擊之,傷其肩。主人已蹶起,見客手鐵尺,揮舞力鬥,隱約有物,主人頓悟,舉糞穢沃之,其人立現,然猛甚,主客合搏之。主人有妻有二子,一時並出,乃就縛。詢其人何所來,來何為,則閉口不言。 村人聞其事,乃麕集,搜其身,得金珠銀幣甚多。眾惡其不承,痛撻之。其人顧客冷笑曰:「今日吾死,固當,然汝竊飲吾法水,吾死,汝能得幾日活耶?」檢其物,率皆近村人所失者;視其身,墨印為滿,隱隱滲入膚裡。前數日,村中有少婦獨宿,為強暴所汙,且席捲室中以去,婦羞憤自縊。村人疑所為,訊之,終不承。 或以蜈蚣齧其臍,乃承,果所為也。詰墨印,曰:「宿婦人,以此為紀念者。」數之,得七十三。村人怒,積薪焚之。將舉火,客忽呼腹痛,宛轉欲絕。眾知其人所為,一老者曰:「速焚之,令彼死,術當自解。」焚之,且灌以油,須臾成燼。客痛暈於地,已,複醒。村人有知醫者,服以藥,下血升餘,始無恙。 ◎盜匿藩署 周子迪方伯有親信家人某,劇盜也,日侍左右,雖劫案累累,縣中捕役鹹束手。漸有指其為盜者,周亦微有所聞,察之綦嚴,然久而無據,遂寢之。一日,周方宴客,回顧忽不見某。少選某入,則面無人色,詰之,但張口不語。 正駭異間,忽一吏倉皇入,密白捕役何某挈多人來,言盜匿署中,請容其一入搜,允之。何入,見某在堦墀,向前拽之。某出刀相禦,鬥于庭,格格有聲。未幾,某就擒,積案數十起,同日為之一清。蓋縣境所有劫案,皆某一人所為,恒於夜深乘周熟睡,縋城而出,合署內外弗之覺也,何初亦巨盜,故某之蹤跡獨知之。 ◎兩粵盜風之熾 兩粵盜風之熾,甲于通國,俗有男子三十不成事業便當落草之諺。落草者,為盜也。蓋粵人嗜利,而具冒險性質,見有利,輒趨之。凡可以致富救貧者,雖陷罪致死,不之顧。得金,則揮之如土。既罄,無他術以謀生,即為盜矣。 粵人貧富之不均,甚於他省,富者極富,而貧者極貧。貧人既無生計,饑寒亦死,為盜而為官所捕亦死,等是一死,而饑寒重迫,必死無疑,為盜雖犯法,然未必為盜者人人盡為官所捕,即捕,亦不過一死。是不為盜則死在目前,且必無倖免之理,而為盜則非特目前不死,且可以僥倖不死。既若此,是亦何樂而不為盜也。粵人為盜者之心理蓋如此。 粵人之防盜也,法至周密。巨室院中,皆有鐵網,以防盜之由屋而下。牆垣至厚,均以淨磚砌成,攻之不易。若典肆,則高其四周之垣墉,遙望之,直與城垣無異。四角有瞭樓,更夫守之。有警,則鳴鑼以告。且有招募之勇士,持械守衛,日夕如臨大敵焉。 ◎粵盜之借路 廣州城市中,商店人家,每于夜深聞有言笑步履聲,如驚呼之,則厲聲答曰:「吾輩借路,干卿何事?」居民亦無如之何。防之之法,既於天井網以鐵絲,複砌屋瓦成階級形,屋與屋之斷續處,貫以木橋,蓋以便擊柝者之夜行巡邏也。光緒壬辰夏,汪仲虞太守大鈞需次羊城,方在書齋判牘,忽聞屋瓦作響,大驚而呼,則一石破鐵網而下,毀玻璃窗,旋亦寂然。 ◎飛天蜘蛛 光緒時,粵有劇盜名飛天蜘蛛者。其為盜也,不合群,不持械,隻身入巨室,飛牆越壁如平地,人因名之曰飛天蜘蛛。 ◎粵盜之收水打單 粵盜術至多,於明火執仗而外,有所謂收水打單者。收水者,歲向商店收取例規也。打單者,蓋選擇居民或商店之素稱殷實者,以紅紙作書一函,內開某某向某某暫借銀若干兩,限於三日或五日內送至某處,屆時自有人在彼照收,不得遲誤等語。其所索之銀,少則數百,多或數萬。膽怯者得其書,不敢報官,如數輦而往。盜則遣其党於所約之地收之,且給收據以示信。膽大者即報之官,派兵至所約交銀之處,捕其同黨,則盜魁已得他人警告,黨羽亦隱匿無蹤,窮搜不獲,其捕得者蓋百無一二也。 事後,盜魁必出其全力,以仇報告之人,其幸而獲免,不受其荼毒者,百中僅一二也。故粵人既得打單,不敢告官者居多數。惟打單之具名者,必為著名盜魁,如陸蘭清者,乃有打單之資格,否則不特他人受者置之不理,即同黨中人亦將與之大哄,甚至處以死刑,以為私自打單也。 蘭清本文人,小試不售,無以為生,遂憤而為盜。二十年間,一躍而為群盜之首領。雖殺人如草,然不妄殺,慷慨好施與,凡貧而無告者,必周之。故官中欲捕蘭清,賞格至巨萬,而終不獲。蓋貧人甚德蘭清,惟恐其不至。官軍嚴捕之時,鄉人爭匿蘭清,輾轉相隱。所司雖奉嚴檄,必欲得蘭清,而終無如何也。 ◎盜許保護佛山 光緒某年九月杪,佛山有迎神會七日。先期有本地流民串通劫盜搶劫鎮市之謠,鎮人大恐。一夜,忽街市徧貼傅贊開告白,謂佛山為商賈薈萃之區,乃軍餉從出之所,該處出會,不特不許手下人騷擾,並當力為保護云云,合鎮人心始安。自始至終,不特無搶劫之事,且翦綹失竊亦均無之。 ◎粵盜打單于譚文卿 光緒朝,粵督譚文卿制軍鐘麟蒞粵有年,以予告歸,方受代而即行,人鹹異之。蓋傅贊開前曾向之打單,索銀十萬,及聞譚有去任消息,複致函去:「汝既去官,吾不索汝銀。惟去任後,須限五日出境,否則繳銀五萬。如不繳銀,須得汝頭。」故行速也。 ◎粵盜向某鎮軍打單 粵中有某鎮軍者,一日得盜書,欲借銀二萬兩,約日往取。鎮軍特調親兵小隊駐署側,嚴為之備。至期,署前兵衛嚴密,忽一達官乘綠呢轎,戈什哈數人前導至,言有要事來謁。閽者甫持帖入,則轎已入大門,客叱戈什哈閉門,署前人錯愕不敢詰問。入二門,亦如之。客遂下輿,入花廳。 鎮軍肅衣冠出見,客即執其手,問曰:「二萬金備齊否?」鎮軍驚應曰:「已取之,未至也。」客曰:「無妨,可即書一票,由銀號兌付可也。」鎮軍不敢違,書與之。客使其從者偕至銀號照驗,歸報客。客因起謝,且告別,因曳鎮軍曰:「汝須送我一程。」遂攜至江岸,始釋鎮軍登船去。 ◎粵盜縛主人而要之送 粵盜以白晝劫掠為常,結党成群,橫行無忌。然亦有用詭計者,每劫人家,輒三兩人,皆衣長衫,手紈扇,持名剌叩門報謁。婢僕甫啟門,盜入,即以手槍擬之,而為之閉門,悉縛其家中人置一室,分入各屋,徧括細軟納之身,乃釋主人縛,且稱謝曰:「承惠既多,君宜相送。」行數十步,乃縱主人婦。旁人見其揖讓從容,方謂賢主嘉賓,異常款洽,而不知其為暴客也。 ◎九龍山之盜 閩有九龍山,亦素稱盜藪,然不為近地之患,似一方之雄耳。有自其中出者,謂儼然一國也。世界之所有,無不具備,槍炮尤精美,物產豐饒,製造工巧,男多業農,女多業織,故終歲溫飽,可不外求。據雲,二百餘年前,已嘯聚於此。若以年代考之,或即明末遺民,以山作桃源也。 ◎吳川多海盜 廣東有吳川縣,屬高州,地濱海,其南曰廣州灣,越南之役,租借於法。其地海港紛歧,海水直薄縣城外,登高一望,汪洋無際,而海聲澎湃,昕夕震人耳。 有時夜午,海水忽發巨嘯,如龍吟聲,聞者心頓壯。故生其地者,咸富於冒險之性,往往孤身乘破船,破浪而行,顛播風濤中,夷然無懼色。而為海濱生業者,又往往隨身入海底石窟中,數晝夜不起以為常。是以其地多盜,彪悍善搏,挾利刃,其行如風。 ◎焦四以盜墓致富 廣州劇盜焦四,駐防也,常於白雲山旁近,以盜墓為業。其徒數十人,有聽雨、聽風、聽雷、觀草色、泥痕等術,百不一失。一日,出北郊,時方卓午,雷電交作,焦囑眾人分投四方以察之,謂雖疾雷電,暴風雨,不得稍卻,有所聞見,默記以告。焦乃屹立于嶺巔雷雨之中。少頃,雨霽,東方一人歸,謂大雷時,隱隱覺腳下浮動,似聞地下有聲相應者,焦喜曰:「得之矣。」 翌晨,焦召集其徒,建篷廠於其地,日夜興工,力掘之。每深一尺,必細辨其土質。及掘至丈余,陡聞崩裂聲,白煙一縷,自穴口噴出,約炊許而盡。焦乃選有膽勇者數人,使手炬,坐竹筐,懸長繩以下。謂若有不虞,當振鈴為號,以待救援。約盡五丈餘繩,筐頓止。逾時,有鈴聲,引下穴諸人以上,述所見。 或謂穴底有數大殿,或謂中藏十餘柩,或謂正中一棺面列銅人,高可數尺,焦悉頷之。入夜,焦乃選十餘人,令持炬下穴,則見穴有三殿,中殿金棺,列銅人數具,貌猙獰,前為饗殿,鼎彝具備,後殿殘破,有柩十數,蓋當時殉葬人也。及啟棺,則見屍之長髯繞頰,骨肉如石,叩之有聲,中實金珠無算。其臥處,鋪金箔盈尺,卷迭如席。亟將各物取歸,漸貨之,遂以致富。 ◎莊芋為美人所困 莊芋,臺灣劇盜也,劫取人財,以施貧乏。官捕既急,貧民恒以死衛之,終不可跡。莊之宿人家也,恒鑿洞其壁,開門執槍而假寐,於是官中人謀以美人餌之,聚三美婦人,使設盛筵於行牀亢院以宴之,先期招之往。屆期,芋就飲,且醉。壯士入撲,芋覺,亟自眾人頂上飛出,眾追逐之,而芋已沾醉,為拳石所梗,僕,亂刃交其背,立死。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