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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類5


  ◎奉天戲園

  奉天為邊陲開府之首區,戲園之多固不為異,乃至一縣一鎮一村落,亦皆有之,而每園必男女雜糅,寫聲寫色,外縣為尤甚。其戲臺之構造,與天津相等,為京師所弗及,女伶亦美。

  ◎開封戲園

  開封地處中原,財豐物阜。同、光之際,歌詠升平,以論戲劇,本處優等地位。蓋當時名優以京師為中心點,初被擠,則至山東之濟南,再被擠,則至河南之開封,故就當時之統計,開封戲劇之盛,位置實為第三。花旦天鳳名滿天下,凡過開封者,無論士商,鹹以不見天鳳為恨。(其時開封有兩天,一天景園,肴饌最佳,一即天鳳。天鳳具絕色,嘗有某名媛願委身事之,天鳳辭以有室,媛請為媵,不許,遂致寢疾。天鳳憐而迎之,歸未久,天鳳病夭,媛絕粒以殉。)時戲劇古風未泯,昆黃並重,凡籍隸梨園者,亦必兼通昆曲,此蓋開封戲劇之極盛時代也。

  厥後流風相沿,至光緒甲辰、乙巳間,某撫蒞汴,雅好京劇,以汴中戲園之簡陋,出廉俸付入,建巨場一所,賃與菊部。于時名伶有所謂牡丹紅、八千紅、櫻桃紅、粉桃紅、林小芬、萬盞燈輩應運而出。斯時有人為之比較,而知京師、濟南、上海之劇日進化,開封猶在幼稚時代。(時津、漢劇界亦在幼稚時代。)然當時昆曲,已如黃鐘、大呂,不數數覯,此蓋開封昆劇衰落,二黃猶盛之時代也。

  洎宣統末,徽班(昆黃劇,開封謂之徽班)之勢日落千丈,向者為四五,至此僅余一班。掌之者時有頂替,時而名為春仙,時而名為富貴春,班中既毫無秩序,而觀者亦絕無僅有。嘗有座客僅集十數人而開演者,菊部末運,於斯為極,此蓋為昆黃衰落之時代也。

  ◎郭某始創戲園于蘇州

  蘇州戲園,明末尚無,而酬神宴客,侑以優人,輒于虎邱山塘河演之,其船名卷梢。觀者別雇沙飛、牛舌等小舟,環伺其旁。小如瓜皮,往來渡客者,則曰蕩河船,把槳者非垂髻少女,即半老徐娘。風雨甚至,或所演不洽人意,岸上觀者輒拋擲瓦礫,劇每中止。船上觀客過多,恐遭覆溺,則又中止。一曲笙歌,周章殊甚。雍正時,有郭姓者,始架屋為之,人皆稱便,生涯甚盛。自此踵而為之者,至三十餘家,卷梢船遂廢。

  乾隆丁亥,江蘇布政使胡文伯禁戲園,商賈乃假會館以演劇。至光緒時之戲園,則皆在閶門外矣。

  ◎上海戲園

  上海戲園,向僅公共租界有之,其戲臺客座,一仍京、津之舊式,光緒初年已盛,如丹桂、金桂、攀桂、同桂,皆以桂名,稱為巨擘,他若三雅園、三仙園、滿庭芳、詠霓、留春亦著。客之招妓同觀者,入夜尤多,紅箋紛出,翠袖姍來,麼弦脆管中,雜以鬢影衣香,左顧右盼,真覺會心不遠。戲館之應客者曰案目,將日夜所演之劇,分別開列,刊印紅箋,先期挨送,謂之戲單。妓女請客觀戲,必排連兩幾,增設西洋玻璃高腳盤,名花美果,交映生輝。惟專尚京班,徽腔次之,而西昆雅調,真如引商刻羽,曲高和寡矣。庚子以後,間有改良新劇焉。

  丹桂為劉維忠所設,嘗語人曰:「世無百年不朽之業,吾之丹桂,他日或為人有,亦無所憾,惟必仍此二字耳。」故後雖易主,而商標如故。以宣統辛亥言之,上列各園之名稱,皆已消滅,而丹桂則巋然獨存。

  上海昔有山陝班所設之戲園,商標曰義錦,在廣東路之寶善街,久廢。

  光緒戊申秋,有商辦新舞臺崛起于南市之外馬路,劇場全部構造,悉仿歐制,戲臺為半月形,可旋轉,並有一切佈景,每出必易,加之以電光,建築告成,即以丹桂全部實之,兼演新舊劇。

  各舞臺之劇資,較舊式之所謂茶園者為昂,而皆以銀幣計之,分別座位之遠近,日夜且又不同。日戲為大餐間一圓,二層樓特別包廂六角,頭等正廳四角,三層樓包廂三角,二等正廳二角,三等座一角,夜戲為大餐間一圓五角,二層樓等別包廂一圓,頭等正廳、三層樓包廂均八角,二等正廳四角,三等座二角。至孩童之減半,傭僕之五分,則日夜皆然。點心及茶,另計資,而不強人。其著名之劇,為《李陵碑》、《陰陽河》、《完璧歸趙》、《探寒窯》、《三娘教子》及改良各新劇,座客日夜填咽,車馬盈門,營業之盛,得未曾有。於是大舞臺繼起于漢口路,新劇場再起於法租界,其劇場建築,一以新舞臺為圭臬,而舊式之茶園,則僅一二髦兒戲班,如群仙、丹桂者,若魯靈光之巍然獨存而已。

  上海各戲園之至臘月也,四方過客皆紛紛言歸,家居者料量度歲,方日不暇給,戲園之生涯自必銳減,至是而案目商於園主,有請客之舉。請客者,以戲券售之于向識之看客,恒較常日為昂,俗諺謂之打野雞,即打秋風也。看客念其終歲伺應之勤勞,輒許之;園主以其時之方慮折閱也,故亦不拒案目之請焉。

  ◎廣州戲園

  廣州素無劇場,道光時,江南史某始創慶春園,其門聯雲:「東山絲竹,南海衣冠。」未幾,怡園、錦園、慶豐、聽春諸園,相繼而起。番禺許霞橋孝廉裀光嘗招倪鴻劬輩賦觀劇詞,得數百首,刻之。汪芙生《觀劇詩序》有雲:「偶來顧曲,多慘綠之少年;有客吹簫,喚小紅為弟子。人生行樂,半在哀絲豪竹之場;我輩多情,無忘對酒當歌之日者,足以見一時文酒風流之盛。比年以來,閭閻物力,頓不如前,遊客漸稀,諸園皆廢。自客歲羊城兵燹之餘,疇昔歌場,鞠為蔓草矣。」

  蓋指咸豐朝英兵入粵及紅巾擾亂言之。光緒初,惟繁盛街市之神廟,或有戲臺,遇神誕建醮,始演戲,如渡頭北帝廟、油欄直街某神廟之屬是也。及劉學詢於其所建之劉園,演戲射利,又于劉園附近建廣慶戲園,是為西關有戲園之始。自是而南關、東關、河南亦各有戲園,然廣慶不久即廢,餘亦往往輟演也。

  廣州戲班有外江、本地之別,外江班所演關目,與外省同,本地班則以三晝四夜為度。開台之第一夜,必首唱《六國封相》,晝則演正本,夜則先演三出頭,再演成套,演至天明,又演一尾戲,曰鼓尾。及省河之南與東關、西關諸園繼起,每園繳捐至巨萬,商業因以興盛。更有將戲本改良,如優天影之扮演戒煙,及關於家庭教育各戲者,無不窮形盡相,乃大為都人士所歡迎矣。

  ◎十公班

  王宸章,明兵部尚書在晉之曾孫也。善歌曲,美丰姿。晚居嶽市。順治乙酉,大吏迫其易服,宸章集裡中貴介公子十人,棄儒為伶,人謂之十公班,蓋以十公子而成一伶班之義也。李諤臣有詩雲:「十公班內諸公子,故國衣冠拜冕旒。」

  ◎老棗樹班

  順、康間,掖縣張大司寇北海忻夫人,大學文安公母也。張以胡中丞為姻家,胡故有優伶一部,一日,兩夫人宴會,張謂胡曰:「聞尊府梨園最佳。」胡古樸,不曉文語,輒應曰:「如何稱得梨園,不過老棗樹幾株耳。」左右皆匿笑。人因號胡氏班為老棗樹班。

  ◎西安三十六班

  康熙時,西安樂部著名者凡三十六,最先者曰保符班。保符班有太平兒,姓宋,名子文,色藝素佳。嚴長明至關內時,以年長不復登場,故未及見。小惠、鎖兒、寶兒、喜兒皆隸江東班。雙賽班故晚出,稱雙賽者,謂所長出保符、江東上也。後以祥麟、色子至,又稱雙子班。南如、(三壽字。)友泉(銀花字。)義兄弟來最後,亦同在此部。及色子赴浙,眾又戲呼南如為賽色子矣,惟色藝難兼,性行各異。嚴初至時,有四兩者,臨潼人,色差遜于瑣兒。後又有豌豆花者,三原人,聲差遜于小惠。

  其藝,均可步祥麟後塵。二子留會城,不久皆去。金隊子者,姓劉,醴泉人。雙兒,姓白,咸陽人,隸錦繡班,小有色藝,然固涇陽曲部也。以嚴賞之,遂留西安,不復歸。又拴兒居富平某部署中,賈拜三上舍常稱之。後莊虛庵權令時,挈以至西安。之數子者,固皆一時之選也。

  ◎六燕班

  吳三桂喜度曲,不差累黍,有周公瑾風焉。蓄歌童十數輩,自教之,中六人藝最勝,稱六燕班,蓋六人皆以燕名也。嘗微服游江淮間,與六燕俱。賈人某亦嗜聲伎,值家燕演劇,吳投刺謁之,賈延入,納之上座。未幾,樂作,脫板乖腔,百無一當。主人與客極口褒獎,吳但默坐,瞑目搖首而已。

  主人憤而言曰:「若村老,亦諳此耶?」吳曰:「不敢,然嗜此已數十年矣。」主人愈不悅。客有黠者,請吳奏技,否則將有以折辱之。吳欲自炫,不復辭謝,欣然為演《惠明寄柬》一折,聲容臺步,動中肯要,座客皆相顧愕眙。少焉樂闋,下場一笑,連稱獻醜而去。

  ◎禮邸有菊部

  大興舒位,字鐵雲,禮闈報罷,留滯京華。太倉畢子筠華珍方客禮親王邸,二人皆精音律,嘗取古人逸事,撰為雜劇,如楊笠湖吟風閣例。王好賓客,亦知音。王邸舊有吳中菊部,每一折成,輒付伶工按譜,數日嫻習,即邀二人顧曲,盛筵一席,輒侑以潤筆十金。

  ◎貓兒戲

  教坊演劇,俗呼為貓兒戲,又名髦兒戲。相傳揚州有某女子名貓兒者,擅此藝,開門授女徒,大率韶年稚齒,嬰伊可憐。光緒時,上海北裡有工此者,每當妝束登場,鑼鼓初響,鶯喉變征,蟬鬢如冠,撲朔迷離,雌雄莫辨,淋漓酣暢,合座傾倒,纏頭之費,所得不貲,亦銷金之鍋也。

  金奇中曰:「俗以婦女所演之劇曰髦兒戲者,蓋以髦發至眉,兒生三月,翦發為鬌,男角女羈,否則男左女右,長大猶為飾以存之,曰髦,所以順父母幼小之心也。又俊也,毛中之長毫曰髦,因以為才俊之稱。《詩》:『烝我髦士。』士中之俊,猶毛中之髦也。又選也,《詩》:『譽髦斯士。』譽,古通與,語助辭也,選斯士也。謂之髦兒戲者,意謂伶之年齡皆幼,技藝皆嫻,且皆由選拔而得,無一濫竽者也。」此奇中之所解釋者也。王夢生則曰:「昔以婦人拖長髻而飾男子冠服,至可一笑,故有此稱。」

  光、宣間,貓兒戲漸見發展,其優異之處,亦有勝於男伶者。以此類推,女子之資性能力,無事不可學,而文學、美術固尤所優為者也。

  ◎京師有貓兒戲

  光緒時,京師有貓兒戲一班,然惟堂會演之,聲勢寥落,非觀劇者所注意也。

  ◎秦淮有貓兒戲

  秦淮河亭之設宴也,向惟小童歌唱,佐以弦索笙簫。乾隆末葉,凡十歲以上、十五以下聲容並美者,派以生旦,各擅所長,妝束登場,神移四座,纏頭之費,且十倍於男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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