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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賞類三7


  ◎張芑堂藏古銅印

  秀水蔣春雨,名元龍,得古銅印,文曰「海上乘槎客,山中學圃人」。張芑堂見之,曰:「此餘家物也。」春雨問何故,芑堂曰:「海上乘槎客,寓張字;山中學圃人,寓瓜圃,非其證耶?」春雨笑頷之曰:「餘當以此相贈。」芑堂述之于朱笠亭,笠亭乃題其小像曰:「海上乘槎客,山中學圃人。針鋒一粒粟,觀性得元真。」

  ◎宋芝山藏漢印

  漢印之繆篆,屈曲縝密,取糾繆之義,與隸相通,雖不盡與《說文》合,而損益變化,具有精意,此其所以可寶也。安邑宋芝山學博極嗜之,所藏多至數十枚。

  ◎林陟廬藏壽山石印

  出福州北門六十裡芙蓉峰下,有山焉,連亙秀拔,有溪環其足,志雲山產石如瑉。又雲,五花石,坑去壽山十裡,宋時故有坑,官取以造器,居民苦之,輦致巨石以塞其坑,乃罷貢。至國朝,每春雨時,溪澗中數有流出者。或得之于田父手中,磨以作印,溫純深潤。謝在杭布政常稱之,品艾綠為第一。

  石初剖時,須以琉球礪可磋之。既磋,磨以金閭官磚。磨竟,以水浸檞葉,縱橫揩拭,然後取麛鞹,平置之幾案,運石於鞹,使徐發其光。陳越山、林道儀、彭木、林陟廬率購藏之,陟廬所藏尤精。唐湛一嘗訪之,陟廬出所藏使觀,方開篋,趣令收卻。時高雲客亦在座,見而訝之,笑曰:「不敢久視,恐相思耳。」

  ◎汪訒庵嗜印成癖

  汪訒庵喜藏古今文籍字畫,尤嗜印章,搜羅漢、魏、晉、唐、宋、元、明人印極多。凡金銀、玉石、瑪瑙、珊瑚、水晶、青金、蜜蠟、青田、昌化、壽山、銅磁、象牙、黃楊、檀香、竹根諸印,一見輒收,多至數萬枚。著有《訒庵集古印存》二十四卷,又刻《飛鴻堂印譜》三集。金匱錢梅溪曾遇之于太倉畢秋帆制府家,因時相過從。

  一日,訒庵訪梅溪,見案頭有銅印,鼻鈕刻「楊惲」二字,欲奪之,不許,遂長跪不起。梅溪為所迫,笑而贈之。然訒庵雖富藏弆,而少鑒別,精粗美惡,皆珍視之,亦可見其好之篤也。嘗自稱印癖先生。

  ◎丁竹舟松生藏壽山石印

  福建侯官壽山五花坑,多嫩石,質溫栗,狀如珷玞,價與青田之燈光石相垺,五色備具,光采四射。紅如靺鞨者,曰田紅。綠如翡翠者,曰田綠。黃如蒸粟者,曰田黃。白如珂雪者,曰田白。琢而磨之,可供玩好,其材又可為私家印章之用。

  丁竹舟松生家藏印甚夥,多至數千枚,而以壽山石為尤夥,大率為丁敬身、奚鐵生、黃小松、蔣山堂、陳秋生,陳曼生、趙次閑、錢叔蓋諸人所刻,世所稱浙派八大家者是也。

  宋時以採石病民,填塞坑路。康熙時,閩人陳日浴等入山重取,佳石漸盡,故賞鑒家以舊藏者為貴。田坑第一,水坑次之,山坑又次之。

  ◎潘仕成藏飛燕玉印

  漢趙飛燕印,為明嚴嵩故物,以羊脂玉為之,純粹潔白,無纖瑕,盤鳳紐,文曰「倢侈妾趙,」鳥篆。龔定庵以宋拓《化度寺碑》易之于姚氏。或曰,得之以七百金,擬築寶燕閣藏之,而未果。後歸粵人潘仕成。程侍郎春澤有詩詠之,中有句曰:「尋其流傳自冰山,亦弆墨林紫桃軒,比來歸龔複歸潘。」

  ◎錫厚庵藏金貞佑銅印

  道光丙午,錫厚庵都護縝在西安,得古銅印,方今尺寸六分,重十五兩,作小篆,文曰「省差差字之印」。背注「貞佑三年五月行宮禮部造」十一字,旁釋篆六小字,紐端有「上」字。印文古雅,背旁字皆徑直無趣,若刀削者。貞佑,金宣宗年號也。

  ◎韓程愈藏赤珂夔龍鎮紙

  洪髯,青田人。好山水,慕天臺、雁蕩之勝。數裹糧以往遊。途次,有一樹一石可觀者,輒圖繪之,流連不忍去,於是甌括名勝無不曆,而甌括之嗜山水詩畫者,亦無不與交。念青田凍石最宜印章,每見秦、漢以來古印,即購美石,師其意而為之,四十年無倦容。其所鐫章,不啻千百,皆為好事所攫奪,以故索圖章者不他求,而洪髯之名益著。

  某年夏,韓程愈自中州訪其兄于永嘉縣署,無事,每詢青田凍章,而莫得其要。客曰:「有洪髯者,若與之遊,則難得者可立致也。」因謀于兄,敦請之。顧洪髯坐此累非一日,聞遠人有物色之者,意猶豫,不欲發。其子明鉉進曰:「大人以是重于海內士大夫,今玆之役,甯自靳耶?」髯感悅,乃戒行李,扣永嘉署門,曰:「我洪髯,自青田來。」門吏不敢難,延之入。

  茶次,出舊凍二枚,奉令公,隨贈程愈以赤珂夔龍鎮紙,光怪陸離,得未曾有。程愈以四小詩酬之。於是髯誦程愈詩,程愈握髯石,每相視而笑,遂成莫逆。

  程愈問以凍石之品類凡幾,髯曰:「山在青田城東南二十裡,山麓之地,曰圖書山,皆林氏山也。深入不十裡,至嶺溪坑,石出處也。其最美者,曰官玒,曰高玒,曰老楓門,曰新楓門,皆鐙光凍也,其色青黃,其質光潤,鐙前視之,明如晶,而體凝重,使人不敢狎視。遼凍有冒其色者,然底裡自敗,終為魚目。此四者不易得,品亦在晶玉之上。

  次者硬玒、祠前玒,色獨青,而光澤少減。若握於手中,一經品題,當在狂狷之列,亦罕購之物也。次挑水坑,次小磨坑,次大磨坑,次松樹源頭,次岩頭,次龍舌,次蝦蟣,皆凍也,而色辨形辨矣。挑水色近硬玒,而乏光澤。小磨色白,大磨、岩頭色皆綠。松源多帶青黃,龍舌強半皆白。若蝦蟣,雜色具陳矣。此其概也。然皆從深山古洞中妄臆而得,無意而有獲,有心而無當,比比然矣。

  此外則豆青是已。世所謂佛料,杯料,壚瓶料,龍章、套章料,護封、謹封、古柬料,取足於此。亦有稍佳者,凡四等,一楓門青,二挑水坑,三小磨坑青,四紫檀。楓門、挑水色醇而質膩,尚矣。小磨色或可觀,然少麤。紫檀則花色斑駁,實如其名,亦有得之而不忍釋手者。」

  ◎潘文勤劉鐵雲藏泥封

  印,信也,以木或金石為之,上刻文字以為信也。印時所用印料,普通為朱色。制時,搗艾葉為綿,和蓖麻油,加朱砂拌之,佳者色經久不變,相傳始于六朝時。而今稱之曰印泥者,實因晉以前之封緘,皆用黏質制陶之泥,其法與今之用火漆封函者相垺,故沿稱印泥也。

  加印于泥以為封緘,曰泥封,為歷代賞鑒家所未知。道光始出土,河南、山西、陝西皆有之。蓋古人用後即棄,遂入土中。潘文勤公曾藏有官印、(古代官印皆小,除公家所有以昭信守者外,亦自另鐫以佩於身,如後世官吏之所用公事圖章也。)私印,凡三百有四枚。其後出土者日多,丹徒劉鐵雲觀察鶚所藏,則幾及千,其中秦最少,漢獨多,晉次之。考訂此物,實有數益。

  可考見古代官制,以補史乘之缺,一也。可考證古文字之有裨六書,二也。刻畫精善,可考見古昔工藝,三也。然亦頗多贗品,且仿造亦甚易。蓋黏質之泥既不難覓,而漢、晉印章亦尚多,作偽者但覓一古印,印之於泥,即成矣。光緒時之古董客曰袁回子者,優為之,自是而市上之泥封遂真贗雜糅,不易辨識矣。

  ◎葉鞠裳論碑帖之別

  碑帖之別,人不盡知,葉鞠裳學使嘗論之曰:「今人碑帖不分,凡刻石之文,統呼為碑,及墨而拓之紙,則又統呼為帖,雖士大夫,不能免俗,甚矣其陋也!夫碑之不可為帖也,石刻之不盡為碑也。周、秦、漢、魏以下,歐、趙而降,撰述源流,雕造形制,其為體也屢遷,其稱名也雜而不越。《禮》曰:「遽數之不能終其物,悉數之乃留,更僕未可終也。』」

  葉於光緒壬寅,嘗視學甘肅,嗜碑版,以精於考訂,有聲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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