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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類4


  ◎羅思舉驅猿

  四川山中多猿,猿以族居,時時入人家盜食物。稻熟時,猿多以千計,自山下,人以器獲,則猿以爪摘,逐之則東馳西去,猿輕捷,人往往不能近,而稻則蹂躪無遺,或擊殪其一二,猿不懼也。農民無如之何,則聽之,三分秋收,猿取其一,人取其二,歲以為常。羅壯勇公思舉幼嘗為人放牛山中,一日,語主人,能以千錢見予者,當盡驅猿群,使不敢盜一穗一粟,主人許之。俄而猿大至,思舉手繩伏壠下,伺一巨者過,猝躍起擒之,縶以獻主人。主人誚曰:「若以是計去猿耶?山中猿多不可計,今捕其一,所去幾何?」思舉曰:「即此已足,敢保三日後猿屏跡不來也。」乃縛猿於柱,假薙刀一,剃其體,茸茸者悉去之,濯濯之鞟露矣。

  於是周身塗以五采,陸離斑駁,有若鬼怪,乃以爆竹數千系諸其尾。明日,猿群又至,則取前所擒者燃爆竹而縱之,爆竹驟發,所擒之猿,則奔還其群。其群見之大駭,以為異物也,亟奔逃。所擒者為爆竹所轟,亦駭極,益狂奔不止,自相追逐踐踏,輾轉互引,顛隕山谷,死傷累累,自是不敢複出。壯勇由是以智顯,後官至湖北提督。

  ◎仁宗知和珅

  嘉慶丙辰元日,仁宗既受禪,和珅以擁戴自居,待之甚厚。遇有奏高宗者,皆珅代白。左右有非之者,上曰:「朕方倚相公理四海,何可輕也。」珅又薦其師吳省蘭為上錄詩草,覘動靜。上知其意,吟詠中不露圭角,珅心安之。及高宗崩,王念孫、廣興等先後劾之,立命儀、成二王傳旨逮珅,並命勇士阿蘭保監以行,尋賜死。

  ◎某太守名刺以珍珠為字

  和珅當國,朝士咸奔走於其門。嘉慶己未,珅敗,凡所援引之人悉被累獲咎,即僅投一刺者,籍沒時,為吏所得,輒不免。某太守知其必敗,而又不敢不往,所用名刺綴珍珠為字,閽人貪得珠,即毀其刺,故珅敗而其太守獨無恙。

  ◎仁宗駁斥閉門求雨之奏

  嘉慶丁卯,春夏恒暘,光祿卿錢楷請依《漢書》求雨閉陽縱陰之說,將正陽門石道停工。仁宗謂:「五行生克,大率經生傅會,即如《漢書》求雨注內所稱閉南門、禁舉火之類,一鄉一邑或可偶一為之,京師都會之地,設令正陽、崇文、宣武三門暫閉數日,成何政體。從前竇光鼐惑於此說,竟有不開房門出入窗牖之事,豈非笑談。雨澤愆期,惟當勤修實政,敬迓天和,所奏應無庸議。」

  ◎錢黼堂知將死

  嘉善錢黼堂少宰樾,乾隆壬辰進士,官至吏部左侍郎。少工書法。年七十餘,自營生壙,一切飾終之具皆自經理。一日早起,命家人將書籍、筆硯、字畫、什物及生平玩好之具,悉點檢而鎖扃之,若將有遠行者,遂坐後堂,儵然而逝。

  ◎托津戴均元督內臣檢禦篋

  嘉慶庚辰七月,滿相托津、漢相大庚戴均元扈蹕于灤陽圍,甫駐蹕,聖躬驟不豫,變出倉猝,從官多皇遽失措。托、戴督內臣檢禦篋十數事,最後近侍於身間出小金盒,鎖固無鑰,托壞金鎖發盒,得寶書,遂相偕奉宣宗即大位,率文武百官隨瑞邸行禮,乃發喪。中外晏然,均服其急智。

  ◎龍夫人智略

  嘉、道名將,首推二楊。果勇侯芳則有夫人龍氏,為華陽人。侯方任甯陝總兵,夫人歸焉,婚三日,終南教匪熾,侯率兵搜賊。明年,調署固原提督,夫人方懷妊未行。及秋,寧陝鎮兵以停餉兩月,嘖有叛言,鎮將不善駕馭,勢岌岌不可終日。或請夫人乘夜速行,夫人曰:「叛否不可知,若行而後叛,是通賊也。不然,何以先知?」卒不行。亂作,殺營官,肆焚掠,闔城擾攘,官民眷屬夤夜驚竄,反依夫人為逃死藪。

  方是時,未叛者拒於內,曰:「夫人勿死,我輩受恩重,誓禦賊以衛夫人。即不敵而死,主將聞之,亦見我輩心也。」已叛者拒於外,曰:「夫人勿驚,我輩受恩重,情急而叛,無與夫人事。誠慮外寇驚及夫人,主將聞之,無以明我輩心也。」先是,鎮署司餉員朱之貴,性吝刻,眾欲殺之。夫人藏之複壁中,佯令追捕,眾意乃釋。黎明,叛眾請見夫人,奴婢及避難婦女倉皇號涕,求勿放入。夫人怒曰:「生死有數,敢涕泣者懲之。且朽牆薄壁,脫有他意,誰能禦之?請見則見,何畏之有。」

  命左右啟門出,端坐堂上,叛首數十人血臂淋瀝,伏地痛哭,請送夫人出城。夫人曰:「誰則戕官,殺人者抵命,于汝眾人何尤!速擒首逆,絕妄念,主將或可以申奏朝廷,予以生路。」眾曰:「我輩結盟,誓同生死,不能遵夫人命。謹備輿馬以俟。」諸婦女又曰:「夫人行,我輩死矣。」夫人曰:「此輩皆我故舊,須隨我出,不得傷殘。」即出婢媼衣履,與官眷結束,以次啟行,而己乃乘輿殿后。甫出署,叛眾發號傳隊以送,夫人呵曰:「止!此何時,何等狂悖,而猶循此虛文耶!除現在署前者,餘皆不得露面。」

  眾唯唯,送至澗溝,哭拜而返。適遇之貴於途,舉刃擬之曰:「汝今日亦入我輩手耶?」之貴曰:「我藏複壁,夫人計也。夫人忘盥盆,命我送往,汝等欲殺我,即轉賷盥盆去。」眾審視良久,曰:「且為此盆饒汝。」

  明日,夫人抵石泉縣,石泉民方遷徙,縣令不能止,聞夫人至,公服攀轅,留守城池。越六日,始就興安免身。時典郡興安者。夫人從兄燮堂也。

  初,侯于固原聞變,遣屬將選兵進剿,而自帥親丁四人,冒雨急馳千二百里,三晝夜而至盩厔。得燮堂書,知夫人已居興安,即馳往石泉撫賊,解鄠縣圍。賊首蒲大芳,舊部也,素得眾心,侯又素得大芳心,乃單騎入賊壘諭以順逆利害,說令投誠,仍同入寧陝鎮城,約束歸伍。而大芳心懷反側,頗悔降,遂以願赴興安迎致夫人為請,實以試主將心也。侯立允所請,不增一奴。或謂夫人明哲,必託辭而不行。比大芳至,天大風雪,夫人冒雪抱子,泰然登程。越日,道過漢陰廳,大芳與同行王奉者相哄,夫人入廳署,訊知曲宜,棍責大芳四十,械系而行。將至鎮城,降眾代求免系,更乞勿使主將知,夫人許之。及見侯,詢問公私事,則悲喜交集,獨不言途責大芳事。居十日,各帥遣都守馳候侯,見左右役使皆叛黨,目灼灼,皆相視無一言。

  少頃,請間,密白曰:「各帥得漢陰稟函,知夫人途責大芳,恐降眾離心,故遣某等探候。」侯曰:「吾不知也。」入詢夫人,曰:「有之。」曰:「何無一言?」夫人曰:「是不必知。知而不誅則廢法,知而加誅,則失信。我見不徹,不敢行,既行,保其貼服,無勞探也。」侯出語都守,皆嘆服而去。他日,各帥戲謂侯曰:「君小心,夫人敢責賊,恐元帥亦不免也。」

  方侯削職將戍伊犁時,謂立功贖罪,或可免行。夫人曰:「卒伍為逆而主帥無罪,國家無此法度。所望君恩高厚,不久戍耳。」後一月,果蒙賜還。侯籍隸貴州,褫職自犍為南歸,舟子慫恿糴鹽,謂至沿河司可獲重利,侯幾為之動。夫人曰:「居官不宜重利,況數奇,始罷官,一生財祿可知。」力諫而止。行抵黃瓜漕,前舟撞損,以載輕,急駛傍岸,人免而船沈。

  ◎阿文成遠慮

  乾隆辛醜,大學士阿文成公桂既平回亂,廷臣有新開郡縣之議,文成言:「回部性頑,難治以漢法,宜擇酋建國,而駐大將軍于烏魯木齊,責其貢賦,不然,恐辦事領隊大臣或有嗜財好色者,不過六十年後,總當有變。」及道光乙酉,張格爾事起,適符其期。參贊大臣武隆阿因重進此說,上遂命直督那彥成馳往密議,始以丁亥除夕擒張于鐵蓋山。

  ◎胡興仁辦差急智

  道光中,胡中丞興仁官陝西西安府,時長文襄公凱旋過境,天寒,需火爐,倉猝無以具,乃命取食案數百,旋其中,置鐵鑊盛火,而截其足之半,自是三軍如挾纊。又督師牙兵三千索貂纓,諾之。從官請折價,需金六千,乃購貂裘數襲,命縫人縷裁之,叱嗟立辨,長大悅。

  ◎程恩澤預知粵亂

  南海譚玉生瑩素善飲,雖疾病不去杯杓,或箴以湎酒非攝生所宜,瑩笑曰:「酒乃天之美祿,古人所以享食高年,豈殺人物?況壽算天定,吾犬馬齒當踰古稀。」或曰:「何以知之?」瑩曰:「道光壬辰,歙縣程侍郎恩澤至粵典試,榜後,同人餞於白雲山雲泉仙館,酒酣,慨然曰:『粵東今日可雲極盛,衰象將見,此後二十餘年,亂從粵東起;再十餘年,亂徧天下,不堪設想矣。』曹拔貢釗與相問難,不覺郁悒,程笑曰:『子無為杞人憂,吾與子不及見。』隨諦視座客曰:『皆不及見矣。及見者譚玉生耳。』」

  後五年,程卒。甲寅,紅中起,曾卒。丁巳以降,內外交訌,幾如陽九百六之期,而當日座客物故殆盡,惟瑩獨存,至七十二始歾。

  ◎李文恭深慮粵亂

  李文恭公星沅嘗官兩江總督,尋以母老乞病歸。文宗禦極召用,懇請終養。道光乙巳,粵寇漸肆,而林文忠公則徐道卒,朝廷以文恭能任事也,訖以欽差大臣關防畀之,而李又殂。方其抵粵西也,憂寇甚,寢食失常度,每謂人曰:「此賊非眼前諸公可了。」時周文忠公天爵、向忠武公榮、烏武壯公蘭泰皆與共事,意不謂然,李曰:「後當思吾言耳。」疾革,以關防送周,而遺表薦烏、向,謂可任其後。

  ◎吳文熊知會匪將為後患

  道光戊申,吳文熊錫征佐其從兄武陽司巡檢某擒會匪十餘人,中有洪秀全、楊秀清、石達開、韋昌輝四人。文熊見其狀,知不可制,必為後日患,言於巡檢,將請縣令置之重典,而令得賄三千金,分以與巡檢,遂釋之,文熊太息而已。

  ◎孫渠田預知粵寇之變

  道光庚戌,粵寇未起,而廣西全省伏莽已四布。時里安孫渠田學士方督學廣西,知必有大變,亟草疏以陳。蓋廣西歲饑多盜,通湖南雷再浩、李沅發兩次之亂,均有竄至廣西者,乃蜂起應之。六月,洪秀全遂據桂平縣之金田村以為亂,咸豐壬子二月,秀全圍省城矣。

  ◎孫宜人賢而智

  孫太君為錢塘徐杉泉大令之配,生平居處必循禮,素重師儒,兩子就傅時,每饗塾師,必有豕肉。一日,飱不繼,憂之,謀于子婦孫宜人曰:「吾與子可不食,奈師長何?」孫宜人曰:「易易耳。」乃以青蚨八,市餺飥,以外襲之忝進太君,而取其中之肉醢置蔬上,成一簋。太君喜曰:「子可謂賢而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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