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狷介類6


  ◎奚鐵生不就試

  奚岡,號鐵生,又號蒙泉外史,行九,人呼奚九,錢塘人。九歲作隸書,及長,工行書草篆,兼善詩詞,而尤以畫名。方應童子試,高宗南巡浙江,行在堊白壁,需畫,或以奚言。杭州府知府王瑞使人系之至,呵之曰:「速畫壁。」岡笑曰:「焉有屬畫而系至者乎!」

  居壁下三日,不畫,曰:「頭可斷,畫不可得。」系者曰:「爾非童生,乃鐵生也。」童與銅音同,故戲雲。後或為之解,及釋歸,因自號鐵生。自是遂不就試,惟以畫自給。

  ◎奚鐵生不謝過於貴官

  奚鐵生性介僻,所作書畫,必其人之可與者乃與之。錢塘有貴官慕其名,延請數四,不得已而徑至,則貴官猶高臥未起,奚已心鄙之。

  及見,命僕持絹素出,索畫,且克期。奚大怒,謾駡之。貴官亦怒,愬於令。令語奚,宜稍貶,往謝過,奚堅不肯。令亦素聞奚名,曰:「吾豈以貴人故辱高士哉!」釋之。

  ◎奚鐵生卻征

  奚鐵生少即見賞于杭堇浦、吳西林、方雪瓢諸人,四十後,名益重,性豪邁不羈,與人交,披露肝膽,周人之急,傾囊倒篋無所吝,久而相忘,不責償也。豪於飲,往往酣嬉淋漓,酒氣從襟間出。同席皆倦,猶左右叫呶不休,或稍避之,則大怒。座有俗客,醉後輒白眼睨之,繼以嫚罵。生平以友朋為性命,然非其人不與之接,大吏或屏騶從訪之,拒不納。汪志伊為方伯時,欲以孝廉方正征,不就。

  阮文達西元、秦小峴侍郎瀛爭欲識其面,多方致之,終不可得。晚年迭遭家難,旬日中喪其同母弟鑾,又喪其三子濂、澧、沖,與女子子而四。無何,家毀於火。遷居後,又遭母喪。既除服,于嘉慶癸亥十月卒,年五十有八,所著有《冬花庵燼餘稿》。

  ◎桐城姚婦不義其夫之食

  桐城姚氏婦,不義其夫之食而弗食也,食豆漿一盂,僅不死。一日,攜其子之母家,不復歸。

  ◎翁春不見貴人

  大學士諸城劉文清公墉嘗以侍郎視學江蘇,行縣,聞華亭翁春名,欲見之。春不可,乃手書為卷以贈之。青浦王侍郎昶中歲假歸,亦禮先於春,春不率謁也。春,字曙鳩。

  ◎毛大瀛恥以苞苴進

  嘉慶丙辰,寶山毛大瀛從蜀督勒保平達州教匪,擒其酋,例得敘官。時和珅當國,凡敘官者必婪索,大瀛恥以苞苴進,遂弗敘。及珅敗,始以達州功,得官簡州知州。

  ◎黃鉞拒和珅

  黃鉞為諸生,即有名,高宗南巡,獻賦行在,列二等。和珅思羅致之,不應。乾隆庚戌,成進士。未朝考殿試,和即使人招之,餂以鼎甲,笑不答,珅恨甚,遂失館選,其試卷實前十本也。官主事,不久假歸,有句雲:「馳驅九陌逐下風,不肯輕投一人刺。」

  嘉慶己未,珅賜死,仁宗召黃入都,諭曰:「朕在藩邸,即聞汝名。」乃以主事授贊善,使直南齋,洊曆戶部尚書、軍機大臣。賜壽,謝折有雲:「夕陽無限,敢雲已近黃昏;湛露方濃,竊喜長依化雨。」一時傳遍大江南北。以目微眚,故自號井西盲左。

  ◎鄧顯昌辭舉優行

  鄧顯昌,字子振,學行為世所重。某歲,新化教諭張家榘欲舉其優行,鄧聞之,陳書固辭。張得書,知不可強,遂不舉,亦不更舉它人。時學使為秀水汪世樽,試畢,謂張曰:「它庠皆舉薦優行,君獨不能得人耶?」張以鄧辭舉事告,汪嗟歎久之。又三年,張卒舉之于學使岳鎮南,鄧不知也。

  ◎鄧石如不謁翁覃溪

  鄧石如,號完白山人,工書,著名於世。初入都時,都中作篆分者,咸以翁覃溪閣學方綱為宗師,石如獨不謁,遂蒙詆諆。歸南中,則陽湖錢魯斯、嘉定錢獻之同負世譽,未免以私意相淩,石如亦不與校也。

  ◎鄧石如索鶴于某太守

  鄧石如長身修髯,遇人落落,無款曲。常居集賢關,得一鶴,畜諸僧院中。某太守見而愛之,攜以去,石如大恚,立致書索之,卒得還。其書辭絕戛兀,某太守不以為忤。

  石如有詩雲:「草漫衙門春複秋,年華如水稱東流。朝朝兩件閑功課,放鶴晴空理釣舟。邱壑閑身古畫圖,青松留客足清娛。向平志願何年遂,老矣鬚眉七尺軀。」即居集賢關時作也。卒時,年六十有三,為嘉慶乙丑,鶴哀鳴數日,亦化去。

  ◎周保緒不謁戴文端

  荊溪周濟,字保緒,所著《晉略》六十六篇,大體不失為精當,其風骨尤有不可及者。嘉慶戊辰成進士,在都有盛名。時大庾戴文端公衢亨方筦樞密,時讚美之,周不往謁。一日,猝相遇,備述傾慕之意,語之曰:「子必得大魁,廷試對策,幸無過激。」周對曰:「此乃士子進身之始,敢欺君乎?」文端失色,曰:「謹受教。」遂不得上第,以知縣歸班,改教。後數年,選淮安府學教授,與知府論事不合,投劾歸,游四方。既而客漢上,旋依曲阿周制軍天爵以老,制軍為刊其《晉略》以行世。

  ◎陳繼昌卻穆彰阿招

  嘉慶庚辰,廣西陳繼昌以解元聯得會狀。時穆彰阿當國,欲羅致門下,遣人招之,陳不往,遂外補,終江蘇布政司。

  ◎莫若謙不為勢脅利誘

  善化莫我愚,字若謙,性聰穎,於真行草書、指頭書、箸頭書,皆不學而能。善畫山水,有興到筆隨之致,尤善寫照,每一點染,或白描,莫不畢肖。然不苟作,有以縑素請者,心所弗善,雖以勢脅,以利誘,弗得也。每風日清佳,忻然縱筆,作種種書畫示同好,即為人所攫,亦一笑置之。間以持贈,必視其人,獲之者恒珍若拱璧。

  ◎溫靖介不應試

  溫靖介,名賢書,好學善屬文。年三十,始補博士弟子員。踰年,賓興,偕其曹偶出就試,至闈門,士眾蠭午相推排,或僵僕,衣被及筐中具狼藉滿地,眾蹂踐其肩背行,且嘩於門。靖介見之,歎曰:「國家以科目招人,曰為國求賢也,曰明經取士也,若此者亦足當賢士選耶?」亟命僕襥被返。

  ◎李季眉不樂仕進

  湘陰李星漁,字季眉,性恬曠,不樂仕進。其兄文恭公星沅嘗官總督,從子輩亦皆顯達。而季眉少補諸生,兄貴即不應試。乃於宅旁構園,雜蒔花木,嘯傲其中,時或賦詩,與二三貧士酬倡,達官貴人皆不知文恭有能詩之同懷弟也。

  ◎彭甘亭未嘗有所私請

  鎮洋彭兆蓀,字甘亭,少隨父官山西,即神雋有聲。出應鄉試,諸公卿爭欲羅致。嘉慶丁卯,所知者主江南試,尤欲得彭。彭聞之,遂不復應。其集中有貽友人書,即指此也。父兄沒後,家貧甚,債集其門,議斥產以償。人曰:「得彭君一言,毋問舊事。」彭獨破產盡償所負,而自鞠幼弟,隻身客遊以為養。諸大吏多資其才,傾身內交,彭未嘗有所私請,於義所不可,嶷如也。

  胡侍郎克家為江蘇布政使時,江督以國用不足議加賦,彭力贊侍郎白大吏,寢其事。曾侍郎燠轉運兩淮,尤重彭。間一至邗上,詩文外無他語。兩侍郎平居議論頗不合,于彭皆無間言。道光紀元,例舉孝廉方正,太倉牧以彭名應詔,力辭。未幾,赴修文之召矣。

  ◎楊譜香好與朔風斗

  道光時,錢塘有楊尚觀號譜香者,習申韓家言,酷好飲,醉輒忤俗,以此貧甚,然意興自如,不郁於境。壬辰冬,海鹽黃燮清游杭,一日,值大雪,譜香邀黃泛西湖,鑿冰行舟,泊荒亭敗柳間。譜香衣薄寒栗,肌寸寸粟,猶流連不去,填《如此江山》詞一闋。是夕,下榻黃館舍,作竟夕談。黃諗其寒甚,衣以敝裘,笑而辭曰:「我煉此傲骨,好與朔風斗也。」

  ◎曹文正守舊例

  舊例,軍機大臣與入覲督撫不私覿,不留飲,惟于朝房公眾地延接數次,以其為人所共知共見之地也。曹文正在樞密時,守此例獨嚴。

  ◎陸二自願餓死

  咸豐庚申秋,粵寇陷常熟,寇出資覓丐為傭,爭應之,丐陸二則詈之為賊,曰:「是不可與有為。」官兵至,亦將有所役,許以重酬,亦不顧。人問之曰:「汝何強項乃爾?」陸厲聲曰:「吾寧餓死耳。」

  ◎朱丫頭甘饑寒

  朱丫頭,婁縣農家子也。家赤貧,又煢煢無所依,日行乞於市。咸豐辛酉,粵寇自嘉善趨楓涇,遇之,劫與俱去。朱曰:「我,丐也,既無錢自贖,又無藝可供用,何劫我為?」寇曰:「汝既丐,饑寒之困甚矣,從我去,不憂不富貴。」朱怒曰:「我惟甘饑寒,故丐耳。否則為竊為盜,胡不可!我不為竊為盜,乃從爾作賊乎?」抗聲大罵,遂見害。

  ◎徐舍人卻蔣果敏之招

  粵寇蹂躪東南,兩陷杭州。同治甲子二月,蔣果敏公益澧得法總兵德克碑洋槍隊之助,自富陽進兵。會左文襄公宗棠奉撫浙之命,統率楚軍,至自嚴州,大舉督戰,遂克之。

  時郡縣亦先後收復。亂既平,設賑撫局,辦理善後事宜,錢塘徐印香舍人恩綬與丁松生大令丙諸人從事其間,事無不舉。果敏嘉其才,屢稱賞之,然非公事不往謁也。果敏由浙藩擢撫粵東,欲挈以俱,徐不可,語所親曰:「某當為桑梓盡義務,不敢為一己謀富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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