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狷介類5


  ◎錢魯斯不強求進

  僕射山樵,姓錢氏,名伯坰,字魯斯,陽湖人,國子監生,以善書名,天下稱曰魯斯先生。體貌魁梧,瞻視不群。乾隆癸巳,至京師,時方開四庫全書館,天下寒畯競奔走,求試謄錄,期滿得以丞簿進身。其族父文敏公維城欲為之地,辭之。一試不入格,遂去,不強求進也。

  ◎褚廷璋膝不為和珅屈

  褚筠心廷璋,長洲人,為沈文愨公弟子。少時與趙文哲、曹仁虎結社,號「吳門七子」。詩宗盛唐,無宋、元卑靡之習。嘗修《西域同文志》,習新疆古跡,所作《西域詠古》諸詩,蒼涼合格。性鯁直,和珅秉權,褚傲不為禮。和銜之,中以考事,改官部曹,遂終身不謁銓選,曰:「此膝不為權臣屈也。」

  ◎黃仲則拒權貴

  乾隆乙未,高宗東巡,武進黃仲則文學景仁被召試,列二等,在武英殿為書簽官。是年入都,都中士大夫如翁學士方綱、紀文達公昀、溫舍人汝適、潘舍人有為、李主事威、馮庶常敏昌皆奇仲則,仲則亦願與定交。比權貴招之,拒不往也。

  ◎錢湘舲卻和珅招

  錢棨,字湘舲,少嗜學,年二十八始補長洲庠生,縣府院試均第一,有小三元之目。六試鄉闈,至乾隆庚子始舉第一。明年,辛醜會試,聯捷會狀,座主贈詩,有「千古以來第七人」之句。時和珅方柄用,欲招致之,決意不往。及和敗,一歲間擢內閣學士,卒于雲南學政之任。

  ◎阿文成不與和珅通

  阿文成公桂與和珅同充軍機大臣者十餘年,除召見議政外,毫不與通,立禦階側,必去和十數武,愕然獨立。和就與言事,亦漫然應之,終不移故處。

  ◎金方雪不阿和珅

  和珅當權時,吏部司員金方雪有能吏稱,甚賞之,而金不甚通謁。一日,和笑語金曰:「京察已記名,不日可外任,當以蘇松太道處君,亦如意否?」金曰:「原籍在五百里內,例應回避。」和笑曰:「君太迂,此細事,何足介懷!」蓋金為杭人,故雲然。金終不自安。

  至省,即以告督撫,奏入,與江寧鹽法道對調,和大恚。未二載,值高郵冒賑案發,已訊結,和忽奏曰:「歷任藩司失察,亦應議處。」上頷之。蓋金曾兩署寧藩也,遂由是鐫職去。和記億力甚強,故巧中之。

  ◎陳小官不附和珅

  陳小官,冀州人,佚其名字,其鄉人以其為七品小京官也,僉以陳小官稱之。小官當乾隆時,頗有清望。居第與和珅為鄰,時珅勢正盛,雅重小官名,思致之門下而未得。結鄰既久,兩家僕婦時攜兒同處嬉敖,情誼漸洽。一日,珅僕引陳兒至府,珅見而詰之,僕以陳家對。珅引至前,問以飲食冷暖諸瑣事。

  時兒方數歲,黠甚,隨問隨答,捷如響,珅大愛悅,使僕婦示意小官家人,肯納子為義兒者,顯達可立致。家人意動,白小官,小官詭詞謝之。然珅終不釋,時致果餌玩物,托言贈兒,以通殷勤。小官曰:「此比鄰之誼,不可卻也。」受之。

  逾一二日,輒酬以倍禮,自是數年無間言。然小官深憂遠計,自守甚堅,雖時相饋遺,而足未嘗一涉其門,始終亦未通一柬。及珅敗,或竊竊然議之,然以無毫髮證,得不株連。事後,小官語人曰:「曩時拒之則速禍,近之則同罪。徒以擇鄰不慎,致數年不得安枕,今而後吾知免矣。」

  ◎孫淵如不謁和珅

  陽湖孫淵如,名星衍,乾隆丁未科以一甲進士授編修。散館時,《厲志賦》用《史記》「匔匔如畏」語,和珅指為別字,抑置二等。蓋珅方當國,朝官多趨走其門,孫獨不往謁,珅銜之,故有是舉。顧舊例,鼎甲散部,可奏請留館,即改官,亦可得員外郎。

  時珅掌院事,欲孫面謁,卒不往,毅然曰:「天子命,何官不可為!某男子,不受人惠也。」卒以主事分刑部,出為兗沂曹濟道,權臬事,告歸。

  ◎吳穀人卻和珅招

  吳穀人,名錫麒,乾隆末,嘗館阿文成公宅,授那繹堂尚書彥成讀。師範嚴肅,杜絕權要,故徜徉詞苑二十餘年,始至祭酒。嘗曰:「得為國子宗師,吾願足矣。」即日請假歸。世傳阮文達西元進身由和珅,吳時有以教之。和貴盛時,慕吳名,欲招致門下,卒謝不往。

  ◎白鎔不為和珅屈

  乾隆辛亥,通州白尚書鎔以春闈下第,待考教習在都。方赴試,途遇秀水汪宮詹潤之,且行且語,至則門已扃矣。方徙倚間,突有多騎擁華輿自內出者,則大學士和珅也。問兩少年奚為,具以對,複詢名貫,笑曰:「來何晏也?吾當為若計。」即頤指其奴,有所語,語畢,行矣,而門忽啟,白、汪乃得入。榜發,白裒然首列,汪殿焉。和雅重白,而白未往謁,欲招致之,竟不為屈。

  ◎長麟不媚和珅

  乾隆末,長麟嘗撫山西,以陛見入都。時和珅覬覦上公爵,市人董二誣告山東逆匪王倫潛匿晉省某家,珅見長,與握手宮門之柳下,囑託再三曰:「無論真偽,務坐為逆黨,吾與公皆得上賞矣。」長至晉,訪之,無實據,某實董之仇家,故欲傾陷之也。慨然曰:「吾發垂白,奈何滅人九族以媚權相!」因坐董二以誣告,大忤珅意。後因閩事牽連,謫戍西域。仁宗親政,起用之,歷任閩、陝諸督,以母老,入都參知政事,又以目眚致仕,久之卒。

  ◎湯文端不謝和珅

  蕭山湯文端公金釗未第時,其封翁設酒肆於市,除夕,市闌矣,惟一叟獨留。翁促之曰:「歲除,人各有事,可歸矣。」叟唏噓曰:「垂死之人,何歸為!」翁訝曰:「叟何出此言也?」叟曰:「余半生止一愛女,昨歲被奸人誘拐,近始知其在都為和相之妾,欲往見之,而道途遙遠,徒手不能行,行死溝壑耳。」翁曰:「附糧艘入,僅十余金可矣,我當代謀之。」叟拜謝而去。

  明年,叟至,翁出金與之。及至都,見女,知為和之專房。既相見,女問父何能來,叟告以故。是歲為乾隆某科鄉試,文端方應舉,和疏其名,以授浙主司,遂領解。明年,入都應禮部試,謁座主,語之曰:「子之得解,和相力也,宜急往謝。」文端愕然。返寓,即託病,匆匆南歸。

  和敗,文端始赴會試,成進士。及入史館,朝貴爭羅致之,謝不往,而時時徒步從大興朱文正公珪遊,請業督過,如古聖賢,相為師友。大庾戴文端公衢亨延館其家,雖居門下後進,諸國老大人皆嚴憚之。

  ◎馮秋鶴不交當道

  嘉興馮治,號秋鶴,為巡撫鈐之子。嘗隨任署中,未嘗私接賓客。家居,得父書,必正立恭讀,若親承教語者。偶有訓飭,雖嚴冬,汗輒沾衣。父罷歸,事之,得其歡心。及卒,奉生祖母曾太夫人、母莊夫人,受敬備至。有勸之仕者,輒辭以親老,杜門自守,不交當道,郡守伊某欲見之不得。伊遷官赴滇,馮讀其留別詩,乃送之舟次。伊喜曰:「吾乃今日得見澹台滅明也。」

  ◎張翰宣自惟不能仕

  張士元,字翰宣,震澤人。乾隆戊申舉鄉試,七試於禮部,無所遇。老而需次,當為教諭,以耳聵,不肯就,或勸之,謝曰:「國家設學校,使師若弟子相從講學,豈漫以廩祿振貧士哉!吾自惟不能仕也,苟利焉而往,不可。」

  翰宣亦時時館於外,義不合,即去。嘗與其友書曰:「吾其壽歟,夭歟,抑餓而死歟?吾妻孥得保聚歟,終漂泊歟?皆命也。命不可知,則聽之可也。蓋至死生不足變於己,而目前之得失固已輕矣。此吾之所自得者,雖佹得佹失,終愈於無所得也。」

  ◎單德昭棄舉業

  常熟單德昭德棻,乾隆時人。年十三四時,曾一應縣試,見儕輩雜處堂下,縣吏抱牘呼名序進,便卻走疾出,自此割棄舉業不再試。

  ◎胡芋莊棄帖括

  毘陵胡芋莊香昊見金陵應試者披襟跣足,及隸卒搜檢狀,曰:「士不可賤,奈先自賤何!」遂棄帖括不赴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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