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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烈類2


  ◎馬戲女郎守貞

  京師演馬戲者,有二馬,赤白各一。演戲者為女郎,既上馬,或立或坐,或仰臥,或倒懸,變幻不可測,又能于馳騁時易騎,赤白無定,觀者目迷。顧技精而色豔,某貝勒聞而涎之,召之至邸,演三日,賞無算,乘間謂女郎曰:「今日留汝居府中,可乎?」女郎曰:「諾。」及夕,引至密室,問曰:「汝嫁乎?」答曰:「未。母老,嫁則誰歟奉養者?」又問曰:「今夕與子同夢,汝願之乎?」答曰:「不可。賤質未足以伴玉體,且非賣身者。」貝勒勃然變色曰:「汝其為我臥於榻!」女郎曰:「臥則臥耳。」遂就榻仰臥。

  貝勒善騎射,有力,遽以兩手分其股,股堅如鐵,急呼從者。女郎曰:「室小,不足以容眾,選精壯十人來,能分餘股者,惟命是聽。」遂如其言。少選,十人進,命兩行立,盡力分之,榻覆而股不少動。女郎笑曰:「休矣。吾輩賣技者,先練兩股,以女子身浪跡江湖,不畏強暴者,徒以有兩股耳。即施以強暴,豈遂無性命虞耶?」貝勒命從者退,謂女郎曰:「非欲相逼,實睹子之技也。子能貞孝,吾且敬子。」贈百金,令獨宿焉。

  ◎李貞女失婿不嫁

  李貞女,江都人,世居李典鄉。父昌桐,母王氏,服賈治家,勤儉有法,生二子三女,貞女其長也。天性純篤,服膺親訓,內睦昆季,外接戚黨,熙熙誾誾,人無間言。締婚于徐,婿流蕩,絕言耗,微聞家人語,竊自傷歎,遂萌不奪之志。已而徐氏告子亡失,請罷婚約。

  時父已前沒,母欲令別適,貞女喟然曰:「婦德無二,吾終為李氏女矣。」竟不嫁。家故處約,貞女從母后,率先操作,數十年如一日。中歲,群從析居,眾口沸羹,居間平亭,不競不偏,交讓益和,貞女力也。於是貞女侍母與大弟祚禧居,年幾五十矣。祚禧有二子,以其次光旭後貞女,教養顧複,逾其父母。祚禧亦篤事老姊不懈,鄉里兩賢之。宣統庚戌,母卒,垂老執喪,哀毀過禮。

  ◎紀阿男以節聞

  上元紀映鐘,字伯紫,有妹名映淮,字阿男,富才藻,善詩,幼有「棲鴉流水點秋光」之句。後適莒州杜氏,以節聞。王文簡公士禎司理揚州時,作秦淮雜詩,其末章雲:「棲鴉流水空蕭瑟,不見題詩紀阿男。」伯紫見之,殊不悅,曰:「公詩,即史也。今以青閨嫠婦與莫愁、桃葉並稱,後人其謂之何?」文簡改容謝之。

  後為儀曹,力主覆疏,旌其閭,曰:「吾以懺少年綺語之過也。」

  ◎巢節母撫兩代孤

  節母巢氏,鄭龍田之祖母也,年二十,適若駒,二十三而寡。若駒有兄子二,立其長以為嗣,曰子嘉,生龍田。龍田年十六,喪父,節母年七十有七矣。方寡時,內外人利其產,諷之嫁,節母曰:「無兒,殉矣;有之,嫁乎?」居無何,若駒之兄死,內外人益欺淩之,乃與姒複合爨。已而姒之一子亡,節母慰之曰:「吾子,姒出也。有孫,先伯氏後。娣與姒皆未亡人,幸相依,為鄭持門戶,耐歲寒也。」

  越二年,姒亡,節母以身保遺孤,誓有死無二。念夫早世,伯氏妻子相繼歿,晨昏只影,無與應聲息者,欲哭強忍,恐兒悲,然簾帷井臼間皆淚痕,潛所漬也,子嘉既生子而卒,節母老矣。龍田嫡母惲,生母黃,俱物故,繼母謝,來僅逾年,節母撫龍田,複如初。雍正甲辰上元日,節母終,年八十有六。龍田叩諸能文者,得詩文詞賦百篇。

  惲寧溪有歌曰:

  「節母西歸八十六,雪滿龍城夜聞哭。雙拳捭闔搖天關,兩腳踜蹭旋地軸。憶昔母年方二十,鄭郎年少安鄉塾。蓬跣終年理門戶,錦衾角枕甘幽獨。秀才感激文益奇,拾芥南宮預能蔔。嗚呼天道道不得,奪我賦才何太蹙。巾幗紅顏死殊易,伯兮有子還堪育。咄哉生平足顛覆,兒嬰伯已歸山麓。

  疾革扶持拜柏舟,孤孩反累裙釵鞠。豹虎洶洶動群醜,短戰長刀勢崩屋。可憐孑爾未亡人,萬屈千支乞親睦。慨然與姆合爨食,義門鄭氏流風複。皇天不鑒托孤心,一枝摧折階前玉。殷勤慰阿姆,自毀毋太毒。我兒成長爾共之,枝頭碩果行看熟。

  交柯連理二年分,阿姆墳頭草仍宿。歷盡崎嶇出崖谷,摩娑老眼看龍竹。節母于斯萬得足,烹羊置酒邀群族。我今有子子複孫,只果雙枝義當續。惟山有松籬有菊,月東升兮日南陸。考鐘擊鼓樂未央,麻衣孺子悲莪蓼。佛火蒲團二十年,敬姜餘力從新戮。十載辛勤卵翼深,龍孫頭角如文鹿。

  遮莫期頤食遐福,瑤池閬苑趨歸速。聞道伊人自天竺,白衣有話嘗親告。靈根何晶瑩,稟氣自清淑。當年若作男子身,直比文山與武穆。繄我無才重節義,短章紀實留芳躅。彤管能爭日月光,世上鬚眉空碌碌。」

  節母好施,晚年長齋奉佛,嘗夢白衣大士賜名性本。元夕疾篤,夜分,節母有喜色,雲見有持蓮花寶幢者,引我登慈航,乃以手牽龍田,視之而瞑。

  ◎邢魯堂妾撫孤

  邢魯堂太守,陝人,頗風雅。守嘉興時,以重金購蘇妓為妾,寵愛異常。太守死于任所,僅遺嫡子,方九歲。同官謀歸太守骨于秦中,而遣其妾。

  其妾乃麻衣見客,泣訴平生,謂主人待我厚,我雖出身微賤,頗識大義,諸君能容我撫孤,則生,不容,則死。聞者動容。其後攜公子西歸,延師課之,而自構一樓以居,終其身未下樓也。

  ◎陸婦血指全節

  趙蓉江,名光,未第時,館東城陸氏。時主婦新寡,有子七歲,從蓉江受業。一夕,秉燭讀書,聞叩戶聲,啟而納之,主婦也。叩所自來,含笑不言。固詰之,曰:「先生離家久,孤眠岑寂,今夕好風月,不揣自薦,遣此良宵。」蓉江正色曰:「婦珍名節,士重廉隅,稍不自愛,則交失矣。汝可速回,人言大可畏也。」

  因推之出戶,婦反身複入。蓉江急闔其扉,而兩指夾於門隙,大聲呼痛,稍啟之,脫手遁去。婦歸,闔戶寢,頓思清門孀婦,何至作此醜行,淩賤乃爾,轉輾床褥,羞與悔並。急起引刀,截其兩指,血奔溢,瀕死復蘇。潛取兩指拌以石灰,什襲藏之,而蓉江不知也,即於明日卷帳歸。

  後其子成進士,入部曹,為其母請旌。時蓉江已居顯要,屢申屢駁。其子不解,歸述諸母,母笑曰:「吾知之矣。」出一小檀匣封其口,授其子曰:「往呈爾師,當有驗。」子奉母命,呈匣于師。蓉江啟視之,見斷指兩枚,駢臥其中,灰土上猶隱然有血斑也。遂大悟,即日具題請旌。

  ◎徐畢氏含飴弄孫

  畢氏,淄川人,自肅女,徐之大妻也。年十六,歸之大,事舅姑以孝,處娣姒姊妹以和,內外交稱賢明。道光壬午,之大病。時濟南方被兵,舅姑奔山間,之大又嬰危疾,畢以一身周旋鋒鏑之下,曆試諸艱,無惰容。癸未,之大病亟,畢自割左腕,取肉投藥餌進之,舅姑掩面哭失聲,左右皆泣,血流被體,弗恤也。既而病不起,舅姑老,又失壯子,畢以未亡人枝柱其間。壬辰,長子甲病卒。

  乙未、丙申間,舅姑又相繼棄養。畢哭踴治喪,葬祭悉遵禮。歸侍母王氏左右者又數年,與事舅姑無以異也。王卒,乃還家,含飴弄孫,顧而樂之,曰:「吾不自意未亡人卒瘏之餘,乃得有今日也。」幼子秸,丈夫孫一,女子孫二。

  ◎陳丐婦拒丐全節

  道光季年,京師厚載門內陳丐婦,貌端好,早寡,群丐爭欲犯之,誓死不從。有內監聞而義之,育為女。

  ◎王三娘守節

  姑蘇逆旅主人有王三娘者,嫠而貞,供具精潔,清談能解紛,每論興衰代謝,動人感慨,如春夢婆也。惠秋韶孝廉嘗主於其家,作詩贈之雲:「巷比烏衣客易尋,畫堂生小燕知音。莫疑秀實因緣女,最得林宗灑掃心。白髮蹉跎花富貴,紅樓閱歷絮光陰。等閒廣廈男女庇,娃館春殘草自深。」

  ◎蔣氏削髮守節

  道光庚子,張亨甫孝廉際亮從姚石甫觀察瑩于京師而病卒,年四十五也。其妾蔣氏在淮浦,年逾笄,聞張歿,大慟,誓死守。或勸之嫁,乃披剃為尼。一小婢感焉,亦從之削髮。河、漕二督及善張者,鹹重其才,高其義,又歎異蔣氏,皆憐而資之。

  ◎陳氏誓死全節

  道光時,江西新城王氏有兄弟甲乙同居。甲妻李,乙妻陳。陳美而賢,李妒很,貌亦中人。乙為土寇所掠,數年無耗,甲與李謀曰:「乙久不歸,殆死矣。今有婦在,惰而能食,不如嫁之,且姿美,可得厚聘。」他日示意于陳,不可,強之,以死自誓。由是變易素服,深自謹飭。李言於夫曰:「是不可以善處,若與媒氏議之,第求多金,強載而去,何患不從!」甲曰:「善。」

  城有富人將納妾,以百金聘之。甲既得金,私與媒氏約曰:「陳善作偽,語以為妾必不願,若夜以火入,見白飾髻者載之,及城而後改妝焉,事諧矣。」屆期,甲先出,若為不知者。陳將臥,聞門外喧擾聲,既又刺刺作私語,知有變,急滅燈,為投繯計。李遽闖入,曳陳出。陳不從,互相支柱,兩人假髻皆墮地。時迎娶之人催促擾攘,李曰:「勿亟,行即出矣。」

  匆遽間,足蹴地上有物,拾之,髻也,戴之而出。眾見髻發白飾,勢洶洶,曳登輿。李呼誤,眾皆不聞。及城,妝易,李複自辨非是。富人舉酒笑曰:「是遁辭也,新人豈有誤者!即誤,不可反矣。」代解衣扣,遂與成婚。

  明日,甲歸,大恚。陳初不解其故,至是,始知李之誤代己行也。甲欲反婦,詐索富人多金,不允,將訟諸官。眾調停未定,而乙竟還家。陳訴知變服之由,相持大哭。甲聞乙返,棄婦于富室而遁,終身不復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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