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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烈類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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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淑儀守禮全貞 婦人之不失節者曰貞,未嫁而不失節者亦曰貞,蓋言其有節操也,故貞可賅節而言之。康熙時,丹徒有鐵匠某,其妻張淑儀,能詩。袁健盤嘗訪友鎮江,寓其家,與之唱酬。其佳句雲:「嫩妝撩鬢易,私泣拭痕難。」又雲:「三月桃花憐妾命,六橋煙柳夢君家。」 雖彼此潛通箋劄,而終不及於亂。健盤以微辭挑之,則正色曰:「妾固老秀才某之女,幼嗜文史,父亡,為媒者所誑,誤嫁賤工,一字不識。彼方熾炭,我自吟詩,為此鬱鬱。得遇君子,聆音識曲,使幾句荒言,得傳播于士大夫之口足矣。至於人欲之感,發乎情,止乎禮義可也。」再三言,則涕泣立誓,以來生為訂。健盤心敬之而不強也。 逾兩年,再過其地訪之,則鐵肆已閉,全家不知何往矣。後在粵,又遇一劉鐵匠,不能作字而能吟詩,每得句,倩人代寫。《月下聞歌》雲:「朱闌幾曲人何處?銀河一泓秋更清。笑我寄懷仍寄跡,與人同聽不同情。」健盤曰:「同一鐵匠,使張女當初得嫁劉某,便稱佳偶矣。」 ◎張氏女飾丐全貞 張某,青縣人,康熙時,流寓東光。有女及笄,明慧纖麗,東光馬德聘之為婦。張既得聘,慮無嫁資,其妻曰:「女豔若此,攜而逃,再受聘,且得重金。」張惑其言,全家逸去。女陰以為不可,泣諫父母,咸唾駡曰:「行將嫁汝貴家,衣錦饜粱肉,顧不安樂,乃欲從窶人子終身操作耶?」 女知不可挽回,乃潛易藍縷衣,塗面如乞人婦,手足皸繭,星夜出,匍匐而行,詢馬氏居,詣之。馬故有母,問所從來,告之故。母泣曰:「苦吾新婦矣。」盥而視之,光可以鑒,乃命子鳴之官。令拘張至,詢得背盟狀,懲之,具鼓吹,送女至馬家,使合巹焉。 ◎李雲娘拒汪公子以全貞 李雲娘,密雲人,父賣酒自給。年十八,嫁密雲參將汪某之僕王忠。康熙時,汪解任將歸,行李累累,懼盜掠,謀於忠。忠歸,與雲娘言。雲曰:「余請效武士裝,衛主以歸。」汪因以雲娘為衛,途屢遇盜,常以一身卻敵。汪得歸故鄉,德雲娘,留之於家。其子欲逼之,雲娘紿之曰:「妾有夫在,于公子不利。若善遣忠,而以禮納妾,幸也。」公子遂厚賜忠,遣赴遠役。擇日治筵,賓客滿堂,將行合巹禮。 雲娘忽易戎裝,操白刃出,立堂上,以刃擬公子,數曰:「爾家建高牙大纛,顧不能為國家衛百姓,靖寇氛,至以囊橐累予。予一婦人,奮身為爾衛輜重,千里跋涉,主臣之義,為報者至矣。今乃欲行不義,汙我清白身,其速受予刃!」奮起欲斫。 公子長跪自投,客相率不敢動。雲娘因向門外大呼雲:「汝曹速入!」即有貧民數百人踵門進,雲娘以刃指公子曰:「予為爾家衛財,為庸既多,然予不願受報,今宜出三之一,惠此貧民。違者血此刃!」因舉刃作勢。公子唯唯,即發篋,以財帛贈貧民。雲娘遂出門,門外立二長須客以待,相將乘馬去。忠自是亦不復反。後二十年,有人見之京師,忠設鏢局,雲娘為客保鏢,往來關西,積貲致富,所至群盜鹹畏懾不敢近。 ◎吳氏女未婚守貞 吳氏女,程貽昆聘妻也。年十六,未嫁,聞貽昆訃,誓死。其母慰諷之,乃語其母曰:「兒雖未結褵,然程某,吾夫也,願往奠之。」母諾,女乃乘肩輿往。入門,問祖姑安在,青衣練裙,拜於寢室。拜後,易衰絰,遂留不返,使人語其母曰:「兒雖未結褵,然貽昆,吾夫也,願留養祖姑。」母從其志。 女董率家政,蔬食縞衣,閨中肅然也。貽昆,岑山人,僑揚州。家饒于貲,父母俱歿,獨祖母存焉,事之甚孝。喜交落拓人,與曹震亭交最善。震亭有哭貽昆詩曰:「梧桐葉落暮啼鴉,秋草城南落照斜。流水板橋人斷處,春寒相倚看梅花。旅況頻頻問管甯,芝田曾許借仙翎。誰知碧樹聽鸝約,轉作青山《瘞鶴銘》。」 ◎賀雙卿不願識書生面 賀雙卿,丹陽綃山女子也,世務農。生有夙慧,聞書聲,即喜笑。十餘歲,工女紅。其舅氏某為塾師,鄰其室,聽之,悉暗記。以女紅易詩詞,誦習之。習小楷,點畫端妍,能于桂葉上寫《心經》。有鄰女嫁書生者,笑其農家不能識書生面也。 雍正壬子,雙卿年十八,山中人無有知其才者,第嘖嘖豔其容,以是秋嫁周姓農家子。其姑,乳媼也。夫長雙卿十餘歲,看時憲書,強記月大小字耳。 雙卿嘗遺史梧岡詞,以芍藥葉粉書《浣溪紗》雲:「暖雨無情漏幾絲,牧童斜插嫩花枝,小田新麥上場時。汲水種瓜偏怒早,忍煙炊黍又嗔遲,日長酸透軟腰肢。」又以玉簪葉粉書《望江南》雲:「春不見,尋遍野橋西。染夢淡紅欺粉蝶,鎖愁濃綠騙黃鸝,幽恨莫重題。人不見,相見是還非?拜月有香空惹袖,惜花無淚可沾衣,山遠夕陽低。」又為詞嘲段玉函,段怒,雙卿聞之,曰:「妾生長山家,自分此生無福見書生,幸于散記中識才子,每夜持香線望空稽首,若籠鳥之企翔鳳也。」 於是向隅而歎曰:「田舍郎雖俗,乃能宛轉相憐,何忍厭之!此生不願識書生面矣。」乃為《濕羅衣》雲:「世間難吐只幽情,淚珠咽盡還生。手撚殘花,無言倚屏。鏡裡相看,自驚瘦亭亭。春容不是,秋容不是,可是雙卿?」段悔,填詞十數首索和,均不答。偶見雙卿于門,容色甚慘,殊異疇昔。段望空遙拜,時托人為倩工畫者寫其容。為留別詞,苦其索和,乃以小緘圓裹題封甚密,屬於無人處拆視之。段欣然袖之去。 明日,史使婢問之,雙卿微笑,吟《白羅》詩曰:「多情竟有癡仙子,又累書生半晌猜。」後卒以姑惡,勞瘁而死,然怨而不怒,貞矣。 ◎二奇女守一全貞 鹹、同間,粵寇擾江南,李文忠公鴻章部下有英將戈登者,亦率兵從征。某女已被掠於寇矣,複為戈所得,欲妻之。女不從,戈詰其故,曰:「彼,國人。汝,外人也。我從國人則可,從外人則不可。」 又一女初為寇所擄,官兵敗寇而拔得之,亦欲以為婦。女固不從,官兵亦詰之,曰:「惟已從彼,故不能從汝。彼不知法,不知理,故不能不從。汝既為官兵,宜知法知理,奈何亦強劫人乎?」 ◎袁氏女未婚守貞 蘇州袁氏女許嫁吳氏子,未婚,而遇咸豐庚申粵寇之亂,兩家鹹徙避。及亂定,女從父兄複還。父故業賈,理舊業,居積頗贏。而吳氏則人亡家破,僅存老孀婦,即女之姑也。女請于父,願適吳氏,事孀姑。父不可,且謀別嫁之,女斷發自誓,因亦不強也。同治甲戌,有吳氏親串自秦中歸,言與吳氏子同被掠,輾轉至江西,吳於某年月日死。女聞大慟,謂父曰:「今日當從兒志矣。如不許,願死之。」父不得已,乃以歸諸吳。 ◎鳳兒不嫁裡豪以全貞 粵西陽大令耀祖幕山右,府主周某憐其鰥,以侍婢鳳兒贈之。鳳貌秀,性婉嫕,陽深愛憐之。光緒庚辰,陽赴禮部試,挈鳳同行。至磁州,鳳憶其裡閭姓氏,訪之,則其父尚在也。陽所齎固不豐,且以細弱為行李累,乃留資斧,使依其父以居。陽至都,南宮又報罷,大挑得一等,以知縣發廣東,匆匆航海行,鳳之音問遂疏。陽有故僕,亦桂人也,自晉南歸,道磁,諗鳳父所在,訪之,鳳始知陽已得官,且南行經年矣。 鳳父故鄉愚,有裡豪涎鳳姿,以重金餌之。父意奪,迫鳳歸豪。鳳曰:「女以避荒,流轉山右,幸得依周氏。周以贈陽君,備小星,今人未棄我而背之,不祥。」以死自誓。 豪既喪其資,恚甚,乃訟諸州。州牧施某閱豪詞,即召鳳至,屏逐觀者,止留老吏役一二人,溫顏詢之。知鳳意極堅,慨然曰:「吾當成汝節也。」責鳳父還豪聘。豪不甘,笞而逐之。廉知鳳有舅,頗謹厚,召之至,而以鳳畀焉。走書山右,論周始末,得陽姓名與其科分,更致書南海、番禺兩令,囑覓其人。越五月而陽之使者至磁,鳳遂南歸。 ◎姚小賓未婚婦守貞 如皋姚小賓孝廉彭年方悼亡,而捷于鄉,有為媒介同邑某氏女為繼室者。議成矣,未及文定而北行。光緒壬辰卒於京,某日成殮,其家中方為之納采。是夕,女夢一美丈夫三揖之,諄囑珍重,且曰:「今誤卿終身矣。勿過悲,當俟之再世耳。」言既而杳。 未一旬,訃至,女感其誠,遂以守貞終其身。 ◎瘋女守貞 廣西有放瘋之說,瘋,麻瘋也。婦女將發時,與人交則愈,否則送之城外痲瘋院,令自相配偶,曆三代始出院。有某氏女者,已許字矣,以傳染得此疾。父母欲循俗,將覓一男子使與交,女期期以為不可,謂女子所重者貞,失之而生,無寧守之而死。父母不得已,乃送之入院。 居數年,偶出院散步,忽聞異香自遠來,尋香而往,至一小藥肆,香益烈,伏地嗅焉。肆主問之,告以故。肆主乃徧搜室中,則知其所聞之異香,自藥酒之瓶出焉,藏之久矣。至是,揭瓶蓋覘之,則中有已死之蛇,試示之,女狂喜,取啖之。肆主懼有毒,禁勿與,而已啖其半。 越數日,女所患處結痂矣。肆主聞之,使人叩其裡居姓氏,則聘妻也。因感其守貞,亦不再聘,仍使人傳語,令在院調養。月餘,痂盡脫,一麗人也,肆主乃迎之歸,合巹焉。 ◎鄭紫綸為尼以全貞 鄭氏,浙西大族也。有某者,歷任科、道、學使。晚年納妾,得幼女,時已退居林下矣。愛之甚,使為男妝,而名之曰紫綸,親教之書字。紫綸慧絕,年十歲,解吟詠。十四五,文名動一時。顧紫綸意不自足也,言于父,願出洋遊學。父不可,紫綸爭之,至廢寢食。父無如何,以預備語言文字止之。又以日本較近,乃先延師習日本言文,匝一歲,學粗有成,而父沒矣。 歲余,諸兄弟遂析產別居,紫綸亦得奩資五千金,乃言於母,遂以自費赴東留學,入東京女子師範學校。紫綸時年十有九矣。科學雖非熟習,然成績出儕輩上。校長絕愛之,以逆旅煩囂,勸紫綸館其家中,紫綸從之。 先是,紫綸之僦居逆旅也,有甬東某生以官費至日本,入早稻田大學習法政,亦翩翩美少年也。紫綸時出入,某常見之,刺知其姓氏籍貫,知為同鄉,遂思以禮聘之。乃致書家中,詳陳一切,屬為圖之,紫綸初不知也。既遷居校長家,某聞之,亦更僦居其旁。 校長有子一女二,女年與紫綸相若,子年稍長,皆與紫綸相契。既偵知紫綸未受聘也,則百計媚之。課餘輒就紫綸閒談,自世界人物、科學詩文之屬,旁徵博引,多所陳說,紫綸不能不一一酬答,則欣喜欲狂。久之,益相習,遂不能無諧謔。紫綸輒凜然無言,惟時告校長,欲遷出。校長不懌,其子又再三負荊於前,於是暫止。 春三月,櫻花方盛,校長之家人皆游于上野公園,紫綸亦往。散步稍遠,顧女伴皆不見,而校長子自花下出,以婚期為言。紫綸不可,強聒之。紫綸轉身欲返,校長子把其袂。紫綸艴然怒,將斥之。忽有人自後來,視之,類熟識者而不知其名,校長子遂去,其人亦去。女歸,明日遂遷出。校長知以此故,恨曰:「支那人非好相識。」而其子心終不死也。 紫綸每課罷歸宿,常覺有人若尾之者,惟稍遠不可辨。初謂為偶然,繼乃益疑,知必校長子所為,留意防之而已。一夕,校長忽招飲,紫綸往,至其家,獨其子不在。校長曰:「恐渠唐突,已預遣之矣。」紫綸唯唯而已。夜,校長命以車送歸。紫綸登車,車行若風,然不循故道。紫綸患之,呼之止,不聽;欲下,不得。 俄頃至一地,月光黯淡,芳草紛披,車止。車夫解外衣,則校長子也。紫綸大驚。校長子曰:「前日公園龐雜,僕不應唐突。今此地僻靜,無人來,以一言為定可乎?」紫綸不應。校長子曰:「僕此來,非敢劫盟,特以愛卿之心出於不自已,卿鑒之,僕年來於卿有開罪處否?」紫綸度勢不能止,即慷慨言曰:「皆無之。惟貴國占我東省,吾國仇也,吾豈能與仇人為夫婦耶?」校長子聞之。亦厲聲曰:「卿不可,意決否?」紫綸疾呼曰:「決,決!」校長子笑曰:「卿雖決,恐難自主也。」遂直前擁抱。紫綸力拒之,且狂呼,無應者。力漸竭矣,忽有人疾趨而前,叱曰:「賊輩誰敢者!」趨前扼校長子喉。 紫綸乘間得脫,視兩人相持,滾跌草中甚苦。紫綸徐定神,望百步外有電燈,急趨之,因得至大道以歸。明日,見報載校長子被人搤殺于荒野,其人蓋我國留學生某也,旋自首。紫綸知即昨日事,大嗟悼。是日課罷,得母書,知已許字某生,見姓名,即昨日殺人犯也,益悽愴無已。念昨日相救恩,雖為守節,亦自甘心。將往謁之獄中,聞讞已成,將論抵矣。 乃請於獄官,緩二十分鐘行刑,忍淚一談,紫綸乃略知始末。校長子即尾紫綸,某又尾校長子,非一次矣。最後相遇,乃成一訣。某既受刑,紫綸亦昏絕於地,眾拯之以醒。自是廢學歸,為尼於西湖某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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