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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類4


  ◎全謝山碎木主

  鄭縣有名宦鄉賢祠,明降臣張軍門傑、謝太僕三賓亦濫列焉,當時不知何人所謬為陳請者也。全謝山年十四,補諸生,初入學,例往謁,見二木主,大怒曰:「此反復賣主之亂賊,奈何汙宮牆也!」亟掣取,捶碎之,投之泮池。

  ◎魯亮儕保全中牟令

  魯之裕,字亮儕,奇男子也,雍正間官清河道。時田文鏡督豫嚴,提鎮司道以下受署惟謹,無遊目視者。魯效力麾下。一日,命摘中牟李令印,即攝中牟。魯為微行,大布之衣,草冠,驅驢入境。父老數百,扶而道苦之,再拜問訊曰:「聞有魯公來代吾令,客在開封,知否?」魯謾曰:「若問雲何?」曰:「吾令賢,不忍其去故也。」又數裡,見儒衣冠者,簇簇然謀曰:「好官去,可惜。伺魯公來,盍訴之。」或搖手曰:「咄,田督有令,雖十魯公,奚能為!且魯方取其官而代之,寧肯舍己從人耶?」魯心敬之而無言。

  至縣,見李貌溫溫奇雅,揖魯入,曰:「印待公久矣。」魯拱手曰:「觀公狀貌被服,非豪縱者,且賢稱噪於士民,甫下車而庫虧,何耶?」李曰:「某,滇南萬里外人也。別母游京師十年,得中牟,借俸迎母,母至被劾,命也。」言未畢,泣。魯曰:「吾暍甚,具湯浴我。」徑詣別室,且浴且思,意不能無動。良久,擊盆水誓曰:「依人而行者,非夫也。」具衣冠辭李。李大驚,曰:「公何之?」曰:「之省。」與之印,不受,強之曰:「毋累公。」魯擲印鏗然,厲聲曰:「君非知魯亮儕者。」竟怒馬馳去,合邑士民焚香送之。至省,先謁兩司,告之故,皆曰:「汝病喪心耶?以若所為,他督撫猶不可,況田公耶!」

  明早詣轅,則兩司先在。名紙未投,令轅傳呼魯令入。田南向坐,面鐵色,盛氣迎之。旁列司道及文武十餘人,睨魯曰:「汝不理縣事而來,何也?」曰:「有所啟。」曰:「印何在?」曰:「在中牟。」曰:「交何人?」曰:「李令。」田乾笑,顧左右曰:「天下摘印者,寧有是耶?」皆曰:「無之。」兩司起立,謝曰:「某等教敕亡素,致有狂悖之員,請公並劾。魯付某等,嚴訊朋黨之弊,以懲餘官。」

  魯免冠前,叩首大言曰:「固也,待裕言之。裕一寒士,以求官故,來河南,得官中牟,喜甚,恨不連夜排衙視事。不意入境時,李令之民心如是,士心如是,見其人,知虧帑故又則是。若明公已知其然而令裕往,裕沽名譽,空手歸,裕之罪也;若明公未知其然而令裕往,裕歸陳明,請公意旨,庶不負大君子愛才之心,與聖上孝治天下之意。公若以為無可哀憐,則裕再往取印未遲。不然,公轅外官數十,皆求印不得者也,裕何人,敢逆公意耶!」田默然。兩司目之退,魯不謝,走出。至屋溜外,田變色下階呼曰:「來!」

  魯入跪。又招曰:「前!」取所戴珊瑚冠覆魯頭,歎曰:「奇男子,此冠宜汝戴也。非汝,吾幾誤劾賢員。但疏去矣,奈何?」魯曰:「幾日?」曰:「五日,快馬不能追也。」魯曰:「公有恩,裕能追之。裕少時,能日行三百里,公果欲追疏,請賜契箭一枝以為信。」田許之,遂行,五日而疏還。中牟令竟無恙。以此魯名聞天下。

  先是,亮儕父某為廣東提督,與三藩要盟。亮儕年七歲,為質子于吳。吳王坐朝,亮儕衣黃夾衫,戴貂蟬,侍側,年少豪甚。讀書畢,日與吳帳下健兒學嬴越勾擲塗賭跳之法,故武藝尤絕人。

  ◎劉文正主試持正

  劉文正公累主會試及順天鄉試,門下賓友往往以暗中被擯,人無怨言。所得士,雖已列仕版,多不識面。

  ◎蔣因培面折巡漕禦史

  常熟蔣伯生大令因培宰山東,多惠政。會巡漕禦史某家人婪索供張。勢張甚,所過鹹趨承惟謹。抵汶上,蔣方詣行館報謁,及門,聞詬厲,廉知橫行狀,便止屏外,揚聲慷慨而言曰:「公奉天子命來,因公過境,凡適館具餐,所應儲峙,有司為東道主,何敢怠忽。今乃縱廝養無狀乃爾乎,是藐功令也。因培亦朝廷命官,藐功令者,而顧靦顏奉之,非夫也。」

  遽令撤所張燈及供膳,拂衣徑歸。禦史遂中夜蒼黃去。後事發,以賄賂牽連者數輩。東撫以蔣事上聞,奉朱批:「此人可嘉之至。」

  ◎熊會玜不懼長官

  高宗之南巡也,黃文襄公廷桂任江督,方厲威重,供張悉咄嗟取辦,屬吏惕息,無有敢少忤其意者。時丹徒令為潛山熊會玜,開闢禦道,不忍壞人塚墓,遷繞裡許。文襄大怒,謂蹕路所經,不由直道,是大不敬,弗急改,必誅。熊對曰:「豈駕前有人持指南針,由京師直至丹徒,不一轉彎耶?且上非秦始皇,如聞江南有發塚暴骼事,必赫然震怒,罪將在公而不在某。幸而上不知,公獨無惻隱心乎?」道府鹹駭,引其袂使謝,熊不肯,且大言曰:「參官已耳,能殺我耶?」文襄無如何,道卒不改。

  蘇臬司某好微行訪察,一日,密檄逮丹徒大猾某解省。熊使人拘之至,則農家願愨人也,立縱之去,以實上稟。未幾,以事赴蘇,臬司怒曰:「君識其為善人而遣之,我乃不能識人耶?」熊曰:「由縣解司,其間有胥吏之層層需索,公即有臯陶之明,訊而釋之,其家已破,誣者之計得矣。」臬司瞿然。

  熊後以治績擢至知府,嘗曰:「長官亦人耳,何必懼!有患得患失心,則面少人色,將順不暇,居官之治忽,可想見矣。」

  ◎張若瀛杖太監

  高宗幸灤陽,有隨侍太監某滋擾民間,時熱河巡檢張若瀛者,桐城相國文和公族子也,撫以善言,太監愈咆哮,若瀛乃呼役縛之,立加大杖。直督方恪敏公聞之,大驚曰:「張某瘋矣!」亟上章劾奏。

  上察其情,謂侍臣曰:「非太監恣行不法,若瀛安敢爾!其人殊有家風,朕甚嘉之。」因降特旨,令越七階擢同知,而太監遣戍矣。

  ◎某吏目杖太監

  乾隆時,高宗駕幸通州,有內監數人至州署索供張,知州與辯,內監勢張甚,批其頰,知州遁。吏目乃叱役痛予杖,監訴於上。翼日,召見吏目,嘉其官卑能執法。適有知縣缺出,即以吏目補授,諭曰:「汝作知縣,可始終強項以庇百姓,勿為上官屈也。」

  ◎李潄芳捕欒大

  李侍禦潄芳,四川人。巡視中城,有傅文忠公家奴欒大恃勢招無賴肆行市衢,無過問者,李慨然曰:「傅相以忠謹傳家,故能保。大,家奴也,遊蕩非傅相所知,關係甚巨,不可使貽累椒房也。」乃捕大,審得實,立登白簡。高宗大悅,戍大,傅罰鍰,擢李為給事中。

  ◎衛哲貽直陳阿思哈

  衛司空哲貽歷任封疆,以廉能著。撫粵西時,謝侍禦濟世子犯法,衛鍛煉其子,因波及侍禦。袁簡齋曾作書規之,劉文清公亦言其「官每高一階,而其品乃下一級」,蓋亦不能自守之士也。然其召對時,高宗問近日封疆大吏臧否,衛自謝無狀。上言:「姑置汝勿論,孰最劣?」衛對曰:「惟江西巡撫阿思哈耳。」時阿寵眷最渥,而衛敢攖之,亦難能也。

  ◎佟伊勤慎嚴待侍衛

  襄毅伯佟伊勤慎,乾隆中,任領侍衛內大臣。典宿禁近數十年,馭下嚴肅,每早朝,必正襟坐中左門,入直侍衛,按簿呼唱,朝服佩刀率以入,遲者令自負襥被出,以辱之。景運、隆宗二禁門,非奏事待旨及宣召,雖王公大臣不許私入。當時禁籞嚴,部曹有終身不識乾清門者。

  後日漸廢弛,至曠班累日不至,夏日宜宿,長衫羽扇,諠嘩嘻笑,至圓明園諸宮門有竟日袒裼酣臥者。有人告當事,當事者笑曰:「使裸者俱在,已幸,君何苛責哉!」

  ◎陳昌齊答德壯果之言

  海康陳賓臣觀察昌齊,任溫處道,值德壯果公以一等侯閱視閩浙營伍,下令於各海岸設兵巡邏,不許一人下海,屬吏莫敢置對。陳曰:「沿海居民多捕魚為業,若禁其下海,則數萬漁戶無以為生,激變之咎,誰當任之?」德默然久之,曰:「君言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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