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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勇類16


  ◎萬春蕖以氣不以力

  南昌萬春蕖精技擊,移家安義之西山,所遇南北棒師劍客皆出己下。性厭城市,不欲與江湖武士競時名也。光緒時,德馨撫江西,幕客何某以標自負,並擅拳勇,徧識城中技師,舉不當意。聞春蕖名,羨且妒之,乃遣使訪之安邑,請入城論技。

  使者造其廬,白何意,請俱往,春蕖笑曰:「春蕖,山澤之臞也,不可入撫署,何君欲論技,來山中可乎?」使還,述春蕖語,何不悅,顧急欲一見試其勇,明日,呼使者與俱。既至,春蕖延之坐,從容叩所習,何以標示之,曰:「請於牆壁畫細圈數十,自上至下,此標不能盡中,某不敢複言技矣。」

  春蕖如其言畫訖,則次第悉中。已,乃揖春蕖而言曰:「君所善者何器耶?」春蕖示以十指,曰:「盡在是,無以器為也。」少頃,何請試技,婉謝之,再請,觸則僕矣。何起,數數試之,或墜於近,或墜於遠,或前或後,或左或右,應手輒墜,不能自主。何再拜請曰:「某平生未嘗少挫於人,君技至此,神矣哉,願受教。」春蕖曰:「君以力,予以氣,力有盡而氣無窮也。」何曰:「吾師乎!吾師乎!」既而曰:「君能從某謁府主,不愈于山居乎?」春蕖曰:「君意良厚,予性耽山澗,不欲見貴人矣。」

  ◎丁潛生潛氣內運

  丁潛生廉訪峻有神力,嘗於退食之暇,在密室中盤膝坐鐵椅,約半小時,舒兩臂徐徐挈椅起,離地高而歷時久,身不動搖,蓋潛氣內運也。

  ◎陳蓉酩能運氣

  光緒時,有陳蓉酩孝廉者,幼嗜學,然多疾,讀書數過即喘。友告以習《易筋經》疾可已,從之,百日,體頓肥,能運氣矣。一日,方在廳事與客談話,或叩其術,即駢二指於中設之大圓幾,力按之,隨意繞之行,則幾亦旋轉自如。少選,令人於廳事之東西兩端各置一幾,相距四五尺,置頭於東幾,置足於西幾,其中空如橋,招三友使立于其腹而撼之,蓉酩仍安臥不動也。

  ◎李某子指劈空氣

  光緒戊子、己醜間,魯人李某子至常州售拳技,時於廣場獻藝,兔起鶻落,剽疾如風,其手指旋轉伸縮之際,劈劃空氣,嗤然作響。郡有豪家子十餘人,年少好事,聘李為師,授拳術。李雖恂恂儒雅,而性至暴烈,偶觸其怒,則軒髯怒目,抶之無算,必哀懇求免乃已。然居常數年,雖日以拳術授弟子,而秘要之處不輕授也。其弟子某甲者,學技數年,以為盡得其師之秘,請較技,李笑而應之。

  既交手,李若不經意,俟其拳至,輒轉側避之,甲以為怯,屢攻其隙,且猱進搏之,欲揕其胸。李以二指輕點其腕,腕忽暴痛,手不能舉,亟向李請罪。李笑,以手握其腕,痛良已。李乃呵之曰:「孺子恃勇,乃欲僕老夫耶?老夫苟為汝所僕者,三十年之名譽掃地盡矣。」

  李卒以夜飲醉歸,為無賴所扼,醉甚,不能禦,被棰,幾斃,臥十日乃愈。往覓無賴之魁者,毆之,折其一股。無賴將質于官,李亡去,不知所之。

  ◎張童子以拳擊井

  堠山有張童子者,農人子也。年十三,戶外有井,童子幼無知,道井旁過,必虛擬拳下擊。久之,拳下,井水輒大聲澒洞若上騰。然井深及丈,童子短臂下拳必無能著水面之理,人皆異之。

  一日,有鬻拳者過,見而大驚曰:「此童拳著人體,必無救。」索童子父,謂之曰:「此匪若家子,宜與予,不且為若鄉里菑。」父懼,許諾。後不知所終。

  ◎石勇左右肩承石

  石勇,溫州人。少失怙恃,雙眸炯炯,雖黑夜,能遠視數十裡。力大於牛,食兼人食,家貧,不能得一飽。有戚奇其量,煮斗米佐以十肴使啖之,曰:「飽乎?」勇攢眉良久,曰:「否,否。」主人大窘,以索食廚已空也。

  其舅某,墁工也。毘羅寺僧傭之造殿,乃邀勇往作役。役徒叢集,擔者負者不下數百人,舅誓于眾曰:「能運磚石一次重百斤者,每百斤,與錢二十,重倍,與亦倍之。卒役,受傭值仍如例。」眾皆踴躍,然他人率為力所限,無能多負,而勇獨左右肩承,往往數倍於眾。顧必繞行避寺中菜畦,路迂遠,而心嫌之,竟破籬率眾橫跨畦過,蹂踐菜蔬,菜傭嘩阻。

  勇怒,舉肱一揮,僕者數人,余或辟易走。赴寺,告主僧,主僧者,曾為右職,亦勇有力者也。出視,見勇東西逐菜傭,眾噪和之,叱曰:「汝曹何敢爾?」勇嗔目詬曰:「禿,方外人,乃與汝爺事耶?」疾飛擔幹擊僧,僧笑避,伺勇益進,駢兩指,扣勇肩,勇痛而顛,眾竄避。勇伏地乞宥,僧曰:「豎子有幾斤力,便目無人耶?盍起,隨老僧來。」手扶勇臂,痛頓失。隨至寺,僧詢勇何便為此,勇以貧而謀得一飽餐對。僧曰:「余寺廚雖寡藏,當足汝啖。」

  方顧左右欲有言,勇亟曰:「儻得賜食,幸甚。奈不慣蔬食何?」僧睨之,笑曰:「寺中例不許食肉,此戒勉為汝破矣。老僧乃不意汝更饞肉。」遂命炊飯蒸肉,盛巨盂,佐以雞魚數品,可十人餐。勇狂喜,大啖,頃刻已盡,撫腹拱謝。僧命錮一室,三日無與食飲,至期瞰之,則神色自若,僧曰:「孺子可教,誠非碌碌者。」

  時光緒甲午,中、日失和,某大帥備兵閩、浙。禦日需人才,僧,故大帥僚吏也,作書予勇。辭其舅,賫往見大帥,得官把總,引卒千人,隨副將張必勝守海口炮臺。一夕夜半,諸將吏枕戈臥方酣,忽炮聲轟然,副將遣人視,奔告石把總恇擾,擅發炮。副將怒,縛勇,欲斬之。申大帥,大帥知有異,傳勇詰責,勇曰:「某豈病狂!適因守視時,遠見數裡外有敵船向台駛,某恐其乘不備襲我,往復稟報,輾轉誤機事耳。」副將在旁斥曰:「汝欲誑言欺大帥耶?」

  正駁詰間,俄海諜報至,言敵船二,駛口外,為炮臺擊沈其一,其一創而走。大帥知勇言信,喜,釋其縛,謂副將曰:「汝徒高官,乃鹵莽不明功罪若此,是汝才不足以蒞勇也。今奪汝官與勇,而以勇官畀汝者,汝心甘乎?」副將慚伏不敢言。

  ◎韋得道力冠儕輩

  海昌陳俠君在嶺南經理武緣鹺務時,有役夫韋得道者,力冠儕輩。廉州鹽每簍重一百餘斤,東關鹽每包重一百五十六斤,鹽艘至時,自水次運至鹽倉,路若二裡,例以二人舁之。然岸高途窄,舁夫必於中途暫停,以舒力,惟得道能獨挑廉鹽四簍,東鹽二包,縛以長藤,柔木巨梃荷之,徑至倉中,半途不息也。自館運錢下船,健者挑至二十千止矣,得道挑必四十千,尚言恨無好扁擔,否則五六十千易易也。

  二牛鬥于狹路,四角相抵,不可解,人繞道行,得道手各執其一角,左右排之,中開四尺余,牧人始分驅而去。陳之臥室窗前有石峰,高可過尋,大可三人抱,欲徙諸牆角以廣中庭,使石工視之,曰:「非用三十人力不可動也。更需皮作巨綆,系而舁之,始有濟。」得道在旁笑曰:「此石易徙,但以酒飲小人,方可獨任。」

  陳喜甚,飲以汾酒,佐以豚肩。得道袒其衣,兩手撼石,岌岌震動,遂曲腰徐步,且推且移,約四丈許,至牆角,安頓之,石工搖首咋舌去。

  得道身不逾中人,每飯僅四五椀,飲酒過斤許輒醉而酣寢。同儕伺其睡,戲以繩縶其手足,比醒而欠伸,則所縶皆斷。一日,方俛首劈柴,有戲披其頸者,舉三指輕彈其額,崩然有聲,其人額間忽腫起如雞卵,血涔涔流,自是人不敢犯。

  得道性溫和緘默,凡用力之事,輒以身先,同輩咸喜之,莫與忤者。陳嘉其勇而勤,給與工值獨倍。後病傷寒,不汗死。

  ◎盧幻山以力還人

  盧幻山,宜興人。少習技擊,走江湖,術益精。嘗以事赴鄉,行經田隴,見綠陰中有桔橰,三五少年據其上,皆裸裎。幻山亦就陰小憩,謂少年曰:「氣候誠炎熱,然此間近孔道,往來者眾,曷以腰圍布,可蔽其私。」少年怒,群唾之,謂:「汝但知飽食,不知盤飱粒粒辛苦,尚敢來此說風涼話耶?」幻山不答。少年怒不可遏,一時拳足交加,幻山蹲地勿拒,少年盡力毆之而罷。幻山知不可以理喻,遂拂衣去。

  少年以為得計,相與戲謔。複上桔橰,則四肢無力,不能轉其軸,惶急萬狀,踉蹌歸,以告村人。有老者沈思良久曰:「此必盧幻山也。」急入城,踵門請罪,幻山笑曰:「事誠有之,彼各舉力以贈老夫,愧無以報,不圖力已盡。今既來索,可令彼自來,還之可矣。」老者拏舟載少年至,幻山謂少年曰:「必欲還爾力者,其速來毆。」乃蹲地以待。

  少年相顧失色,謂胡敢蹈覆轍,且力竭,幾不能握其拳。幻山促再四,少年跪而前,以掌摩挲其股。幻山曰:「勿怖,老夫寧肯作誑語?前日費幾許力,今日亦如之,而後力可複。」少年強應,然心殊愧懼,姑輕擊之,覺有氣自指甲透入,須臾,周全身筋骨舒展,精神亦奮。幻山躍起曰:「既吝此區區力,則前日之奮勇胡為者?老夫言尚憶之否?」少年唯唯受命,泥首者三,幻山命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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