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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勇類6


  ◎盧虎兒受教于叟

  盧虎兒,臨淮無賴子也,以健鬥橫於市。市之椎埋惡少以千數,莫不下之,虎兒自以為一世之雄也。嘗夜飲,大醉而歸,踉蹌與一老叟相觸,遽握拳大罵。叟笑曰:「若醉矣,我不與若較。吾居此東五裡之桃村,若仇我者,其明日來。」拂袖去。

  虎兒歸,酒醒,亦忘之矣。翼日過市,複與叟遇,肩排之,叟不動,虎兒乃倒卻尋丈外,慚且憤,複大罵。叟笑曰:「我豈又犯汝耶?纖兒,欲索鬥,則鬥耳,洶洶者何為?」虎兒度不能勝,然以在稠人廣眾中不甘退讓,則奮身前搏之。叟但舉手一揮,虎兒顛數步外,然不傷也。益憤,出死力抵之,叟三揮,虎兒三僕,仍直進不止。叟徐步去,虎兒則追而毆之,叟蹙額曰:「豎子何冥頑乃爾?」

  適過一短柵,叟一揮,虎兒遽落柵內。柵內,豕圈也。虎兒墜其中,周身為淤泥溲勃塗幾滿,亟起立躍出,視叟已不知所往。趨歸沐浴,易衣履,愈憤,憶叟前言,乃懷刃東出求之。虎兒行數裡,不見有村,黃葉紛紛,積地逾寸,穿林而行,簌簌有聲。林盡處有茅庵,類有人居,意桃村當不遠,可問訊。自牆隙窺之,則庵中二人對弈,其一,十二三歲之小兒,其一,即叟也。幸其未見,急趨伏林間,夜靜,度童叟皆眠矣,乃出。

  時室中孤燈熒熒,搖曳欲滅,虎兒疾入,揚刃,向東壁一榻悉力劈之,寂無一聲,揭衾視之,故無人也。方欲出,忽黑影若鵰鶚然,拂窗直入。虎兒方迎以刃,不覺身已自僕,刃亦遙擲數步外,蓋日間對弈之童至矣。叱曰:「若何人,乘吾師不在,欲何為耶?」虎兒支吾,以迷途乞火對。童指破衾曰:「此何故,汝速自陳。不爾,便殺卻。」

  倉卒間,叟亦至,見虎兒,即令童釋手。虎兒度不能脫,伏地自陳請死。叟笑曰:「何至是?」援之起,令去。虎兒出行數步,思之甚奇,複還伏叟前,請為徒,叟不許,再三請,叟曰:「吾術以退讓為主者也。汝求學此,以欺人耳,得此術,亦何為?」虎兒再三自陳,願悔改,叟始許之。自是城市中不見虎兒蹤跡,蓋已隨叟去矣。

  ◎蔡三受書于落木翁

  椎埋之徒有蔡三者,其勇亞盧虎兒,虎兒既去,蔡三遂長其群。居數年,蔡三北游燕、趙,道遇一客,被服甚華侈,控駿驄四蹄,一騾車載箱篋從之,視其人,若曾相識者。夜同宿一驛,客呼逆旅主人治酒肴,理行榻,若有待者。蔡三怪之,佯早眠,偵客起溲,潛入其室,伏梁上。客至,若不覺者,據案獨酌,飲啖甚豪,夜分乃罷,猶秉燭觀書,不遽寐。已而有物泠然若流星,穿窗直入,客亦距躍而起,燭光下風聲颯颯,星影散亂。

  久之,有虯髯人自空而踣,客端坐如故,虯髯垂手立,若甚懼者。客指旁椅令坐,複仰首曰:「樑上君子倦乎?可以下矣。」蔡三大駭,亦躍而下,三人對坐。客曰:「故人不識我乎?其少思之。」蔡三聆客音,儼然虎兒也,察其貌,亦十得五六,默識之。客與虯髯人語刺刺不休,語皆不可曉。已而出一函,授虯髯人曰:「為我送之雞足山某師處,限五日內得覆音,毋誤。」

  虯髯人唯唯,起辭出門,遂不見。客始謂蔡三曰:「吾,當日盧虎兒也。幸從師去,今稍稍有得耳。」蔡三深致欣羡,問師何人,曰:「落木翁也。」蔡欲從之學,虎兒曰:「吾師規律,門人不得擅收弟子,須稟命焉。三日後待我于黃河堤畔,必有以報。」

  天明,遂別去。至期,虎兒來曰:「吾師言子血勇非神勇,不能學也。今授子一卷書,當不失富貴。」視之,皆射禦格鬥之術。習之三年,中武科,官副將。乾隆丁亥,有緬甸之難,從明瑞擊緬,沒於陣。

  ◎黃標善泅水

  福文襄王督粵時,簡練水師,募奇材異能之士。有守備黃標者,以善泅水著,能于海洋中出沒月餘,視波中魚鱉歷歷可數。王奇其才,立擢參將,洊至總兵,捕海盜多偉績。

  ◎嘯馬善射

  馬金,乾隆時人。身長八尺,雙目有棱,富膂力,性戇直,善書能文,由翰林擢禦史,以敢言聞。時朝政多秕,權奸用事,卒以直言被黜。既放歸,習武藝,改名馬金,應武試,以侍衛洊至蘇松鎮總兵。然豪放逾平昔,人因呼之為嘯馬也。尤善射,百步外能穿楊貫虱。

  一日,有薙發匠揮刀劈飛蚊,迎刃墜膝上,嘯馬拾視之,兩斷矣。乃笑謂匠曰:「技精矣,盍一觀吾技乎?」乃叱左右縛匠於轅門,發一矢,中匠之左耳,弦聲又響,則中右耳焉,然匠人膚肉均未傷。乃令解縛而笑謂之曰:「我技較若技何如?」

  其在官時,署畜飛槍手五十人,飲食居處,悉與己等,號曰小嶽軍。工飛劍襲擊,善矛槊,嘗率之出東郭,演技于大校場,而自乘肥馬,舞長矛,獨立高岡。小岳軍俱衣黑衣,披紅纓,左持盾,右手或槍或劍,呼嘯成群。眾槊並進,或飛舞雲霧中,摩盤於上;或跳躍馬前後,衝擊於下。煙塵蔽天,不可辨識,軍笛一聲,截然各止,其整肅如此。

  ◎宣宗連中三矢

  乾隆己酉,高宗秋獮木蘭,宣宗以諸皇孫隨扈,時聖齡方十歲。一日,至張家灣行宮,上親率諸王校射,宣宗侍側,俟諸王射畢,亦禦小弓矢,連發中其二。上大喜,拊其頂曰:「兒能連中三矢,當以黃馬褂為賚。」果三中之,即置弓矢,跪上前,上問所欲,不對,亦不起。上大笑曰:「吾知之矣。」

  因命侍臣取黃褂衣之,倉卒間不得小者,即以成人之衣被之。及謝恩起,而裾長拂地,不能行,乃命侍衛抱以歸。高宗禦制詩有「老我策驄尚武服,幼孫中鹿賜花翎。是宜志事成七律,所喜爭先早二齡」之句。蓋高宗以十二歲時,從獮木蘭,初圍得熊,宣宗則初圍得鹿,年十齡也。

  ◎高雙鳳三射三中

  乾隆末,吳妓高雙鳳寓揚州小秦淮畔。天長林道源方與人校射淨香園,高旁觀久,揎袖前,請射,三發而三中。

  ◎鏢師女以碎杯屑斃盜

  乾、嘉之際,行北道者咸苦盜賊。有京宦川人某,欲運銀數十萬旋蜀,往某鏢師行延鏢師,則均他往,惟一十齡丫角女在焉,行主令應召。屆期,女跨黑衛來,不持寸鐵,宦惴惴。抵潼關猶未暮也,女命停車,指道旁一大逆旅曰:「可止此。」及入店,則已有偉丈夫十數人,耽目視銀車。宦大駭,女坦然若未睹,命將銀車入。女年稚,沿途皆獨宿一室。是夕,飯畢,命眾睡,自索茶壺及杯闔門而寢,宦率眾執械,守女室外。

  漏三下,微聞屋瓦有聲,自庭隙窺之,盜已滿女室之頂,宦再窺女,方秉燭觀書。少選,屋瓦移故址,盜注目下窺,女斟茶徐飲,飲盡,覆杯碎之,成細塊一堆,一手執書以閱,一手拈杯屑彈之。及杯屑盡,滅燭睡。黎明,女啟扉,命眾登屋收屍,驗之,則盜雙目中微有血點耳。其死也,蓋杯屑彈入目而貫腦耳。

  ◎逆旅老人發矢殪騎

  周少谷曾官山東高密縣,世稱三閭大夫者是也。其行縣,挾一吏一僕,控三驢,驢鞍置板,可位置筆墨。吏抱牘前行,民之訟者即驢前伸理,命訟者招其所被訟之人至,為定曲直,就鞍上了之,故有是稱,以閭與驢聲通也。子辛仲,十九領鄉薦,省之于高密,不挈僕,恒單車,逆旅中有人言盜殺人,行客因之相戒,辛仲亦悚然。時見同舍中有老人與少年同飯,少年眉宇英特,老人長眉而傴僂。

  辛仲請同行,老人似可,然未之答,少年則慨諾無拒。遲明,車同發,曉色初起,沙磧之上,有人影蠕蠕然聯綴而行,禦者語辛仲曰:「盜也。」辛仲馳告老人,老人夷然無動,而少年已起戒備。語未竟,塵土漲天,七騎同來,橫刀馬上作霜氣,少年立下,言曰:「七騎敵一步,非勇。能下馬與我地鬥者,始男子。」

  騎中一髯丈夫曰:「此奚不可!」遂下。少年出刀如柳葉,上下騰踔,髯丈夫已失其耳。六騎大呼,出刃剚少年,老人忽即車發矢,殪其一騎,一騎更上,複殪,乃皆奔逸。老人謂辛仲曰:「吾此去殊險,郎君與我同行,且相累,不如別從廣隊行,盜或以郎君文士而免之。」辛仲大駭不能答,老人竟挾少年馳去。

  ◎定恭王猿臂善射

  定恭王綿恩,定安親王次子。貌頎秀,猿臂善射,馳馬趫捷如飛。舉止安詳,趨蹌有節,高宗愛之。弱冠即充火器營統領,凡五十餘年,年七十六,薨。仁宗震悼,親往奠醊。

  ◎卞鐵拳擊斷巨碑

  濰縣城北有玉清宮,當乾、嘉之際,道侶繁盛。鐵工卞某見道侶演技,慕之。一日,遇方丈于山門,求授業。笑諾之,使以拳擊扉曰:「人之練技,當專於一,勿徒求多。爾可擊堅硬物百遍,以練腕力。腕力足,始授以其它。」數月後,又遇之,即于方丈前試其技,有小樹一,揮拳擊之,立折。方丈嘉其純,仍使練拳。年余,以內家法授之,又年餘,技大進。忽有求謁方丈者,三十余歲偉丈夫也。方丈懼,辭不見,來人固請之雲:「夙聞大名,願一交手。」

  方丈不得已,招卞至,授以意。卞出見,曰:「壯士不遠千里而來,當有驚人技,求一賜教。」其人以非方丈,笑不答。卞曰:「如某者,第吾師之新徒耳,且無長技,願獻一得之愚于壯士前。倘壯士亦能如某之練習,則吾師必出而受教矣。」其人曰:「諾。」乃躊躇曰:「他亦無須,且試其易者,聊博一笑,可也。」於是擇一巨碑,作勢運氣,擊之,轟然一聲,碑已中斷,來者驚謝去。由是玉清宮拳術遠邇咸聞,而卞尤以鐵拳稱于時。

  ◎齊二寡婦用鐵鞭

  齊二寡婦者,工技擊,恒用一鐵鞭,所向無敵。佚其夫之名,母家為王,世稱齊王氏者是也。魏默深誤以為教首王林妻,乃據當時奏報耳。齊既倡亂于嘉慶初年,蜀督勒保亟欲致之,桂涵、羅思舉方投效軍前,因以都司劄付二張、元寶二錠給之,限七日斬齊首級,遲則軍法從事。

  桂、羅易服往探,時齊擁眾屯大寺,夜臥紗帳,翹一足帳外,室燃巨燭,露刃侍室外者四十人。桂、羅登樹伺之,竟夕不得間。繼思逾限必死,欲以性命博之,乃各執巨斧跳下,護衛者懼而竄。齊聞變,自榻上飛出鐵鞭,幾為所中。桂、羅倉猝中以斧斫其一足,疾上樹而遁,持足以獻。齊王氏既受傷,越日遂死,勒乃優賞桂、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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