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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俠類24


  ◎徐明經分人以財

  錢塘徐虛齋明經以誠生平辟佛老,而好施與,閉戶教授,單寒之家,輒不計其修,且歲時周恤之。乾隆季年,表弟范圻方髫齔,從父宦游,遭家不造,自數千裡外扶父櫬歸,依明經,則曰:「中表亦同血胤,猶我弟也。」

  飲食教誨,無微不至,及其成人,為之授室,並給資使游秦、晉,為諸侯上客。明經之曾孫為印香舍人恩綬,有祖風,亦貧而好施,即珂之父也。

  ◎何春渚供厲樊榭月上栗主

  厲樊榭征君鶚之歾也,杭堇浦太史世駿哭以詩,有雲:「泉路定應尋月上,斷風零雨說相思。」月上,征君愛姬也,早卒,征君有《悼亡姬》七律十二首,極淒麗。

  征君無子,歿四十餘年,征君及月上栗主俱委榛莽中,何春渚布衣琪見之取歸,送黃山谷祠,灑埽一室以供之。青浦王蘭泉侍郎昶且屬同人歲於忌日為薦酒脯以祭之。

  ◎成善還人媳

  成善,滿洲人,冀州知州。時甘肅道員蔣全迪以冒賑伏法,子孫皆遣戍,妻孥流離覓食,至州界,妻病旅店中,因賣媳為婢。

  成買其媳歸,詢知家世,慨然曰:「等為外吏,豈可幸其患難,辱及家室,安知吾子孫他日不至此耶?」立遣還,並厚贈以貲,送其妻媳回籍。

  ◎紀某為丁氏子雪弒父冤

  山陽丁佩弦富而吝,鄉人怨之,呼為鐵丁。丁聞之,亦自喜也,遂以為號。丁有子,冠矣,有女,笄矣,不為婚,不為嫁也。或問之,曰:「婚嫁多費,置之,俟其力能自致耳。」子能讀書,孝其父,見其父之焦勞也,每為其父勸。父不聽,言輒撻之,積久,恩義益疏。

  而其子曾不之顧,涕泣甫過,則又笑語於前矣,雖百撻不去也。女聰穎絕倫,有豔名。鐵丁既不問婚嫁,少年得間,輒與女通殷勤,女不拒。其子既不得于父,又以妹之舉動為不然,亦時時規之。妹亦厭其兄之迂,又憐其誠也,面拒之,而陰于父前為之遊說,故父子之間相夷猶未甚也。

  邑有狂生紀某,嗜酒能文,好議論當世事。酒酣興至,輒面折人,邑人皆畏而遠之,女獨好與談。一日,裡中演劇,紀半醉而往,遇女,紀遽前揖曰:「而翁老鐵無恙?」女大怒,猝拳之,折其齒,紀負痛不怒,惟大笑引卻。女反不自安,拾其齒,明日將送還。而紀書來,曰:「慕卿久,家貧不能具六禮。齒者骨肉之餘,既玉手親折,即留為聘儀,當勝於珠玉也。」

  女得函,沈吟久之置不覆,然自是斂跡不出門,不見人,惟時以言餂其父。繼見其父之意不可移也,遂奔于紀。紀無父母兄弟,家徒壁立。且女惟以女紅文字為活,間謁丁,丁以省嫁資為喜,轉有嘉禮。久之,紀有所親商于山左,招之,挈家去。女辭父,涕泗交頤,丁了無慘色,於是頑鈍無恥之名益著。年餘,又逐其子,蓋其子偶竊錢數百文濟一貧瞽之老者也。丁獨與群僕居,無何,中夜為人所殺,莫知主名。諸僕得丁子於室,因偕丁族人執之送於官。官訊之,涕墮如緶,曰:「父死,我不獨生,死可也。謂我弒逆則冤甚。」

  裔以父為何人所殺,則稱不知。按察某疑之,延其獄,不遽斷,而其事已傳播遠近。會學使按臨濟南,按察往迎,學使力言其冤,按察以未獲正兇終不釋也。丁子在獄久,曆諸艱苦,自謂必死,再閱月,獄卒忽寬待之,移至一室,枕褥衾榻悉備,丁子怪之。已而獄卒言學使署中有人來謁,視之,則紀也。紀在山左得學使識拔,已為入幕之賓矣。丁子前惎紀,未嘗正視,至是慘怚之中,頗有慚色。

  紀詢得顛末,蓋丁子雖被逐,然不忘其父,夜分俟父熟寢,輒往省視。是日見父死于牀,大驚而呼,遂為眾執。丁之族人則謀分其產,計莫如先斃其子,因厚誣焉。紀聞之,乃告學使再請按察嚴詢諸僕,盡得其情,果諸僕恨丁之刻,合謀弒之,而嫁罪於其子。案既成,丁子始謝紀奉夫婦。

  紀將為之議婚于大家,丁子不欲,繼乃自言前為父所逐時,宿破廟中,見瞽女以星命度日,而絕孝其母,因留意焉。紀固不羈士,即為媒之。成婚日,路人皆曰:「鐵丁何其人,而其一子一女,乃皆畸人,何耶?」

  ◎樵叟救某宦出獄

  峨眉之麓,林木蓊然,居民類業樵。某歲春,來一叟,鬚髮斑然,僂其背,扶一杖,時造酒肆飲,輒罄數十觥,餘晷則負鋤事樵。夜宿古剎中,默然未嘗發一言,如是者年餘。

  一日,叟方輟飲步山中,突有老僕擁一女郎至,見叟,則下拜,叟拂袖徑去。時已薄瞑,遂失所在,居人奇之,叩女郎以顛末。女郎操南音曰:「叟,遊俠士也。我父宦于浙,叟乃來歸,自稱曰勇士。父奇其貌,禮之殊眾賓,叟安之,未嘗謝。明年,父遭權貴忌下獄,就道之日,忽失叟跡。明年父歸,未嘗不興言感叟也。」

  初,女之父下獄後,叟欲拯之者屢矣,猶以為未得間。會某相子好劍術,無師,欲募天下勇者精其術,雖萬金勿吝。叟挺然往,旬日之間,技大進,某相乃進叟而謂之曰:「子傅我兒,技乃大進,我實嘉子。子有何欲,我必從之。」叟乃乘間以女父事進,並告之曰:「能拯若人,感如身受。」

  父遂以是歸。知叟所為,感甚,誓欲跡之,顧病癃勿果,乃教女覓叟,跋涉長途,有日矣。今始遇之,何圖絕裾若此,施恩不望報,仁哉叟也。居民相與嗟吒,始知叟乃非常人也。

  ◎十九貓殉主人

  汪均之上舍,文端公廷珍次公子也。其夫人飼貓二十餘頭,各有名號,呼之輒至。恒手調香餌飼之,貓不食,己亦不食也。

  夫人卒,貓號慟不食,方殮,躍入棺,伏屍旁不動。出之,則傍棺哀鳴,淚如雨下,不數日,或投池中,或入灶突,十九貓悉並命矣。

  ◎吳婢救王僕

  杭州汪大豐之族母有婢吳,頗婉順,母憐之,後病且死,囑二子善遣之。子體母意,厚賜之,遣老僕王某送歸其家。婢父母均前卒,兩兄皆無賴,所齎既誘盡,更以二百金鬻之遠所,音耗遂絕。久之,王以急事往閩,渡海遇蔡牽被掠,驅至一艇中。忽有呼之者,曰:「若非汪孺人家王伯乎?」王諦視,急呼曰:「吳姐乃在此,救我救我。」吳叱左右解其縛,謂:「兩兄皆匪人,蕩我貲,複計陷我。此間大出海捐千金購我,頗厚我。然所為不道,我微諷之,渠亦自危。然以群夥牽制,不能決行,當與之俱燼矣。」

  俄頃牽來,群盜傳呼曰:「大出海至。」蓋大出海者,舶主之尊稱也。牽短衣跨褶,婦則戎服裹頭,誠壓寨夫人也,惟皆徒跣耳。吳指王謂牽曰:「此我舊主之僕,昔蒙其惠,老且貧,勿責其贖也。幸送之歸。」牽諾之,贈以金,並一旗,曰:「執此,海道無阻。」

  王與吳大泣而別,歸以告其兄。時二兄鬻妹金已罄,計為盜亦得,入海投之。吳聞其至,即怒曰:「人之無良,我乃以為兄耶,必殺之。」牽為宛轉解釋,始抱頭竄歸。後牽敗,以巨炮自沈其舟,則吳果與之俱燼矣。

  ◎羅壯勇殺豪救婦

  錦江某孀婦老而貧,有子遠出經商,三年不歸。媳方少艾,土豪某強委禽焉,不可,則將劫取之。姑婦夜泣,羅壯勇公思舉方為盜,過其屋,聞泣聲,伏聽而悲之,即躍下,授以橐中所獲,使他匿。是夜,豪方飲於室,有物若魈魅,忽入室,攫其首去。

  時川盜推壯勇為最便捷,其家疑為壯勇也。報官,並懸千金之賞以捕之,久之不得。嘉慶戊午,川、楚軍興,壯勇積功至提督。他日謁縣令,自言之,且曰:「法不可廢,請歸案待罪,可也。」令再三遜謝,乃銷案。壯勇以千金給豪家,曰:「若懸賞千金,是為我定價也。請以此自贖,何如?」

  ◎羅壯勇妻鬻身救夫

  羅壯勇改行後,始娶妻,忽患奇疾,百方不治。一道人過門曰:「有方可救,但得錢三十千,乃可製藥。」羅自念貧窶,安得三十千錢,語其妻曰:「吾病且死,汝亦餓死耳。苟鬻汝,得錢買藥,則兩活矣。」

  妻不可,強之再三,泣而從之。病果瘳。羅既官遊擊,乃遣人訪其妻,以重金贖還,為夫婦如初,報其鬻身救夫之義也。此事不足訓,然以視少共艱苦,既貴而厭棄其糟糠者,其厚薄之區,殆不可以道裡計矣。

  ◎齊二寡婦救老尼

  嘉慶時,有齊二寡婦王氏者,美而勇,且善幻術,工技擊,從夫鬻技四方,能著弓鞋立馬上,馳騁若飛。白蓮教匪作亂,橫突兵間,剽悍無敵。時夫死,齊方祝發尼庵。

  庵多常住,官覬其利,誣老尼通賊,系之獄,籍其產。齊素以拳勇教授鄉里,遊俠多出門下,乃共謀劫獄,出老尼。既劫,則眾不可散,遂與諸遊俠據山為亂,投入白蓮教,為教首,漸更男子服,改初志矣。

  ◎朱文正病中作墓銘

  上海曹侍禦疏劾和珅,身後始蒙優獎。當嘉慶己未,侍禦子玉水舍人江將扶櫬歸葬,求銘于朱文正公珪。文正病背癰方劇,舍人請俟愈後為之寄江南,曰可及也。文正曰:「不可,吾病,吾文且益真摯,愈於不病者。」乃流涕屬草。

  稿竣,請劉文清公墉書之。文清為避易數字,文正意不愜,複改定,而文清更書之,即後所刊石流傳者也。

  ◎黃竹岡送裴宗錫柩

  黃壆,字竹岡,吳縣人。晚遊天臺,翛然有遺世之想。更名雲鸐,稱吳中雲鸐老人。嘉慶時,嘗客皖撫裴宗錫幕,事無大小,悉諮之。裴調雲南,從之。裴卒於官,節相李侍堯兼攝撫篆,仍延之。

  未幾,裴喪歸,子幼,無期功親為護喪者,竹岡即辭節相以送之歸,蓋水陸萬餘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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