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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藎類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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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連升血戰而死 副將陳連升,以受知于陳化成、林則徐,洊升至廣東水師參將。在軍日,勤訓練,嚴紀律,營務肅然。道光辛醜,鴉片釁起,連升時署副將,奉關天培命守沙角、大角炮臺。至則相度形勢,部署戰守,晝夜不少休。未幾,英軍攻兩台,勢強甚,連升飛書告急。時諸軍集廣府者,駐防滿兵,督標、撫標兵不下萬人,又調集客兵、團練、鄉勇、民兵數萬,而大帥所遣助守台者僅二百人,連升與在台將卒誓死守。 英將伯麥複率艦隊進攻,炮彈如雨,偏裨某中彈死,或勸稍避,連升曰:「今日,吾死日也,敢言退者斬。」既知勢不可支,大呼曰:「死無憾,吾死而二台必陷,虎門且將不保,為可憾耳。」血戰逾時,力竭死之。 是役也,蓋連升預埋地雷,敵至而雷發,死百人。英人怒,知我兵少,麾眾前進,連升以數百兵當英人五倍,自辰及申,火藥罄,英人別遣精兵繞出三河口,燒毀我兵腳船,與前所伏兵合力夾攻。連升中銃僕,沙角、大角並陷。英人大恨之,刀矛交下,身被數十創,又執其子斫之,刳其腹。守備張清齡、外委瞿殿林從殉,三河營喪兵最多。 連升既亡,其坐馬為英軍所得,飼之,他顧,不肯食,乘之,蹶踶弗克上,棄之,悲鳴跳擲而死。 ◎關忠節以賜衣墮齒寄家 關忠節公天培,山陽人,以武生至專閫。貌英偉,面紅如中酒,威毅驚人。道光辛醜,英人擾粵東,關與林文忠督兵事。領事義律已被俘,乃為琦善所牽掣。林革職遣戍,關勢益孤,死守虎門炮臺。奉琦嚴飭,謂方議和,不得輕開戰釁,英人遂乘隙駕炮來攻。關告急請援,不應,老僕勸關退,關叱之去。 僕跪抱關足求退,關拔劍欲砍之。僕大哭而下,行未數裡,炮臺已為英炮所擊碎,遂以身殉。宣宗震怒,命鎖押琦善來京,憫關義烈,賜諡忠節,敕建專祠。 當事棘時,關嘗緘一匣寄家人,堅不可開,及後啟視,則賜衣一襲、墮齒數枚而已。蓋死志早定也。 是役也,關守鎮遠,李潤堂守威遠,班格爾馬辛、多隆守定遠,皆僅數百兵,進不能戰,退不能守,門戶藩籬全不足恃。關與諸提鎮請于大帥某,力訴炮臺危急坐以待斃狀,不得兵,慟哭不行。某怒曰:「不到炮臺是畏死,即以軍法從事。」諸將曰:「炮臺何敢不往?兵不發,徒往何益?是迫之死也。國家死數提鎮不足惜,第恐大局一壞,喪師失地,於國體有關耳。」 不聽,各炮臺遂相繼失守,關及總兵祥福、遊擊麥廷章、都司沈占鼇、守備洪達科同時中炮陣亡。關身受數十創,半體焦爛,廷章亦存半體。關僕孫長慶既受關命,送印大府所,返而求主人屍,膝行入英人營,鈹交於胸,曆舉他屍數十審視乃得之。英人雖忌關而心敬其人,獨某靜鎮如故,英人由是進逼省垣矣。 ◎勞文毅忠信篤敬 勞文毅公崇光,宣力中外,練達堅貞,其開府滇、粵,尤為盤根錯節之遇。先是,英人擾粵東,番舶逼五羊城,前督葉名琛被劫,淟涊依回,惜一死,廣州大亂。英人入居節署及民廛,文武官避居佛山鎮,會城空無人。勞聞命,兼程抵廣州,從者請緩,叱曰:「非爾所知也。」 屬吏叩馬諫,則曰:「吾奉天子命來為督撫,不入城,將焉往?」遂單騎疾驅入。英人亦駭愕,遂與營弁列隊郊迎。英酋請見,勞見之,若無事者。及論事,則折以理,不稍屈。明日,商民複業者數千家,英人莫測其所為,氣奪,因退去。 其督雲貴也,雲南漢、回民方互鬥,黠者煽為亂,自署督潘忠毅公鐸殉難後,會城為回所踞,守土大吏徐之銘輩寖與為緣。勞自勘黔案拜總督之命,馳抵昆明,僚屬裴 俟進止。或尼其出入,乃曰:「吾嘗單騎入廣東,島夷萬計,視之蔑如也,豈懾叛回哉?」遂入城,漢、回軍民旨郊迎,如抵粵時。 既至,語屬吏曰:「漢、回仇殺,乃械鬥案,非軍務也。」益開誠心,安反仄,武員中有持兩端者,感其忠藎,旨革面以功名自奮,滇事始可收拾,賊乃漸平。勞常佩小印,文曰「忠信篤敬」,至是人益服其可行於蠻貊焉。 ◎陳忠湣殉難吳淞 同安陳忠湣公化成之官江南提督也,為道光壬寅,時英人方陷鎮江,逼江寧。乃堅築炮壘,禦敵吳淞,檄鎮將某分駐西炮臺,以示固守。並與江督裕祿書,略謂:「海口軍事,一以付餘,君但無出寶山縣城一步,並力相擊,則事濟矣。」未幾,英人近吳淞,陳盡力轟擊,戰將捷矣,裕聞警,棄寶山而遁,由是西炮臺守將以宿隙反炮擊之,中項而卒,兵遂潰。 ◎錢金玉大呼賊奴 錢金玉官松江千總,性剛果,尚廉節。道光壬寅鴉片釁起,錢方假歸省親,聞訊,即束裝啟行。其戚友尼之曰:「軍事方急,禍福不可知,君方在假,上官又未有文檄趣君往,何急急為?」錢不聽。既至吳淞,從守西炮臺,與部卒同飲食臥起,以力戰相勖。 及東炮臺陷,彈丸咸集於西炮臺,錢奮勇督戰,喋血數小時,左臂中三彈,曾不少卻。其近卒泣陳公有老母在,不可死,笑謝曰:「焉有食國之祿,而逃其難者乎?幸勿為吾母慮也。」未幾,一彈來,中左乳,遂僕。彌留之際猶大呼賊奴誤國不置。 ◎林文忠臨歿呼星斗南 道光乙巳,粵寇初起,首陷平樂府城,時林文忠公已由西域賜環,文宗特詔起之田間。方臥疾,聞命束裝,星夜兼程,宿痾益劇。其子編修汝舟隨侍,勸以節勞暫息,文忠慨然曰:「二萬里冰天雪窖,隻身荷戈,未嘗言苦,此時反憚勞乎?」口占一聯雲:「苟利國家生死以,敢因患難避趨之。」乃舁疾亟行。憂國焦勞,馳驅盡瘁,遂卒于廣寧行館。初,賊震文忠威名,鹹膽裂思解散,猝聞溘逝,毒焰益張。臨歿,大呼「星斗南」,莫解所謂。 ◎李文恭自謂不忠 粵寇起,林文忠公歿於軍,詔起李文恭公星沅督師。時李以養痾在籍,而太夫人亦春秋高矣,聞命,即拜疏登道,太夫人揮涕促之。行浹辰,抵桂林,調兵集饟,不速辦,襄事者意歧出,累月無功。李憤,激動宿疾,密疏請易帥,猶強起克期出巡,卒不支。因口授遺疏,至「賊不能平謂之不忠,養不能終謂之不孝」四語,聲哽咽,不可複續,幕僚為足成之。垂絕,猶瞋目曰:「粵西宿將,惟向榮可倚。」言之至再三。 ◎張文毅挽青墨卿聯 鄂撫青墨卿中丞麐,待士卒有恩,眾樂為用。以徇某總兵請,移兵就饟,入湖南境。文宗震怒,正法荊州,死之日,三軍皆哭。張文毅公芾挽以聯雲:「雷霆雨露總天恩,早知秉節孤忠,久拚一死;成敗功名皆幻境,即此蓋棺論定,已足千秋。」 ◎羅忠節殞命洪山 粵寇之亂,羅忠節公澤南守洪山,寇攻屢不得志,出賞格,募廣濟、興國人圍攻,死亡甚多。時江西告急,促往援,羅以屢奉詔詰責,不即克復湖北省城,未即赴。 一日,寇大股猝至,督隊下山,時羅戴長穗小帽,衣棉馬褂,突有槍彈傷其額。眾聞主帥受傷,陣稍動,羅猶指揮全軍,旋沖旋退,故寇不敢徑逼。而血殷袍袖,眾勸速歸養傷,不允,使兩人夾扶,徐行至營,立門外,眾兵由是咸陳營前,寇遂退。卒以傷後受風,殞於軍。 ◎吳文節被害堵城 吳文節公文鎔之督兩湖也,粵寇方由江西回竄田家鎮,師潰,武昌戒嚴,時咸豐癸醜九月,受任甫三日也。巡撫崇綸懼欲逃,揚言督兵營城外。吳策馬往詰,則曰:「饟絀兵單,城豈能守?」吳正色曰:「汝朝廷二品官,何出此語?此時吾輩舍『城存與存,城亡與亡』八字外,豈有他策?」崇曰:「公欲以死節博美名耳?軍興,疆臣多並命,吾二人頭顱儻再落麼麼手,如國體何?」 吳忿不能遏,拔佩刀斫幾上曰:「誰再言出城者,汙吾刃。」崇齒戰,面土色,惕惕然驚,不復能正視。吳嬰城固守數十日,竟擊退劇寇,城賴以完。崇大憾,所籌畫悉反吳所為,檄饟徵兵,百計齮齕。十一月,吳遵旨督兵攻黃州,少有斬獲。明年正月,移駐堵城,(距城五十裡。)寇縱火焚營壘,士卒驚潰,吳遂被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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