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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藝類2


  ◎漢冶萍制鋼

  胡寄塵曰:光緒初,恭王奕欣柄國,創自建蘆漢鐵路之議。時張文襄公之洞督粵。謂必先造鋼軌,又必先辦煉鋼廠,乃先後電駐英公使劉芝田中丞瑞芬、薛叔耘副憲福成,定購煉鋼廠機爐,委之英機器廠名梯賽特者,令其承辦。梯廠中人答之曰:「欲辦鋼廠,必先將所有之鐵石煤焦寄廠化驗,然後知煤鐵之質若何,可煉何種鋼,即可以配何樣爐,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未可冒昧從事也。」薛據以複張,張大言曰:「我國之大,何所不有,豈必先覓煤鐵而後購機爐?但依英人所用者,購辦一分可耳。」薜以告梯廠,廠主唯唯而已。

  蓋其時,張雖有創鋼廠之偉畫,而煤在何處,鐵在何處,固未遑計及也。張在粵督任時,創議設廠煉鋼,意欲位置於粵東,迨機爐已定,而調任兩湖。繼兩廣之任者為李筱荃制軍瀚章,不以開工廠之議為然,而所購機爐瞬將運華,乃議移廠於湖北。會盛杏蓀尚書宣懷以事謁張,言及近議煉鋼,尚無鐵礦,盛乃貢獻大冶鐵礦于張,而移廠湖北之議遂定。大冶鐵礦者,于光緒初發明于盛雇之英礦師某,盛以廉價得之,不知其可寶,故舉而贈之不惜也。

  張既得冶礦,乃擇建廠之地,有議設爐於大冶者,張嫌其照料不便,久之乃得地於龜山之麓,襟江帶河,形勢雖便,而位址狹小,一帶水田,不得不以鉅資經營之。又各處尋覓煤礦,四出鑽掘,如大冶之王三石、道士洑、康中等,最後,乃得馬鞍山煤礦,所費又不資。

  既得煤矣,不知煉焦,又懸賞徵求煉焦之法。掘地為坎,終日營營,而不知馬鞍山等處之煤,灰礦並重,萬不合煉焦之用。不得已,乃購德國焦炭數千噸,與馬煤所煉土焦攙合。巨舶載來,寶若琳琅,自始至終,實未煉得合用生鐵一頓,而鋼軌更茫無畔岸矣。

  當張請款設廠時,謂得銀二百萬兩即可周轉不竭,戶部允之。至款盡而鐵未出,計臣責言,日以撥款為難,左支右吾,百計羅掘。自光緒庚寅至丙甲止,凡耗母財五百六十余萬兩,其中馬鞍山及各處煤礦耗數十萬,廠基填土耗百余萬。廠中共用洋員四十余人,華員數倍之,無煤可用,無鐵可煉,終日酣嬉,所糜費者又不知凡幾。官力斷斷不支,於是有招商承辦之議。

  會盛以某案事,奉旨交張查辦,張為之洗刷,而以承辦鐵廠屬之,盛諾,集股一百萬兩冒昧從事。初以外國焦價太昂,改用開平焦,然每噸尚須銀十四兩,成本太巨,知非得廉焦不能辦。又四出搜覓煤礦,據礦師報告,謂萍鄉之煤足合煉焦之用,驗之而信。遂又集股一百萬兩,開挖萍礦,既得煤矣,居然煉成鋼軌。而各處鐵路洋員化驗,謂漢廠鋼軌萬不能用,以其含磷多,易脆裂也,費千回百折之力,而所制之鋼不能合用。

  其時盛所招商股二百萬寶已罄盡,所負之債倍於股本,焦急無策,乃禮聘李一琴郎中維格到廠,籌畫補救之法。李謂非出洋考察不得實際,盛允之。遂攜大冶礦石、萍鄉焦炭及鐵廠所制鋼軌零件偕洋員彭脫赴歐,由英倫鏑鐵會介紹會員中一鋼鐵化學名家,將冶礦萍礦化驗,謂二者均系無上佳品,可以煉成至佳之鋼。而漢廠所煉之軌,前含磷太多,實為劣品,惟所帶零件,又系極佳之鋼,再四考求,始知原定機爐,用酸法不能去磷,而冶鐵含磷太多,適相反,惟所有零件則鹽法所煉,可去磷,故又成佳品。

  蓋梯廠初定機爐時,以不知我國煤鐵之性質,故依英人所用酸法,配置大爐,別以鹽法制一小爐媵之,其意不過為敷衍主顧而已。而我則已糜十餘年之光陰,耗千余萬之成本,方若夜行得燭,回首思之,真笑談也。李回國建議,謂非購置新機,改造新爐,不能挽救。

  盛諾之,而憂無款,乃設法定預支礦石價金三百萬圓之約,即以此款為改良舊廠之用。著手甫竟,而全球馳名之馬丁鋼出現,西報宣佈,詫為黃禍,預定之券紛至遝來,其時預支礦石三百萬圓早已用罄,後以重息借債,頻歲積累,又不能支,乃定改為完全商辦公司,赴部註冊,加招商股。於是漢冶萍三字合併為一名詞,正如千里來龍,結為一穴,其始願固不及此也。

  綜計官辦時代,用銀五百六十余萬,除廠地、機爐可作成本二百萬餘兩外,餘皆系浮費,於公司毫無利益,而每噸一兩之抽捐,則永永無已也。

  ◎制火藥

  乾隆朝,阿文成公桂平定伊犁時,捕一瑪哈沁,問其何處得火藥,曰:「蜣螂曝幹為末,以鹿血調之,可代硝磺,惟力少弱。」又一蒙古台吉雲:「鳥銃儲火藥鋁丸後,再取一干蜣螂,以細杖送入,則比尋常可遠出一二十步。」文成試之,均驗。

  ◎制炸彈

  炸彈為西人所發明,外國暗殺家輒以之為制勝之具,吾國初固無之也。光緒丁亥,上海製造局曾以新式爆藥供水雷之用,國人之善制者,首推無錫徐建寅,後因製藥不慎,爆死於湖北保安火藥局。其弟子郭道殷及其子某,皆擅是術,然亦惟制為軍事用品,與政治無關也。乙未,粵人張某以研究西藥,遂及此,顧第精於銀爆藥之普通制法,尚未精深也。史堅如習其術,用以轟粵督德壽而未成。

  至壬寅,日本留學生大唱革命,始欲藉此以暗殺政府人物,然無人悉其制法,乃秘密謀之於日本社會黨,卒因員警干涉,無從購取原料,僅得其制法而試驗之,又以手術未純,不甚合用,黨人大懊喪。癸卯春,始有李某至東京,以製藥法授留學生。李某者,橫濱中華學堂理化教員也,此為日本留學生習制炸彈之始。

  至實用於暗殺,則始于吳樾之轟五大臣。留學生以樾一擊不中,深扼腕,益謀所以改良之者,而未得其術。會日俄開戰,日購春日戰艦于英,潛藏智利國大爆藥家某於艦中,載至日本。智利者,硝礦產出地也,故擅此術者頗多。其藥之制法有五十餘種,試驗最良者則以流質爆藥為最。傾藥出瓶後,與養氣化合,有逾十分鐘爆發者,有由十五分以遞至五十分者。

  其它如銀汞、牛乳、雞卵諸原料所制者,尤稱善品。既至東京,留學生聞之,競往學,然得其傳者僅二人,其一即建寅之高足弟子,曾學于橫濱李某者也,故成績最優,然未嘗一用。在炸彈史上有名者,為徐錫麟。錫麟習員警于日本,以其暇研究理化學,後遇日人某,授以銀爆藥之簡易制法,錫麟苦心孤詣以習之。

  自錫麟案出後,黨人之用炸彈者乃群趨於銀爆藥一途,制法既簡,取攜亦便,即彈面之包皮,亦略有進步。至丁未、戊申間,黨中急進派有與俄國虛無党聯合者,探得彼黨所制炸藥,亦以銀爆藥為佳品。最佳者為牛乳藥,黨人嘗至津滬一帶演馬戲,津滬党人間有習其制法者,其後汪精衛、黃某之炸攝政王,及廣東之李准、鳳山兩案,均用此藥。即辛亥三月二十九日廣州之役,轟督署之炸彈,亦銀爆藥所制也,有用牛乳制者,則未收效。

  ◎制鹽

  鹽以鹵成,無論為煎為曬,不能自由製造,灶戶持有舍帖,版戶持有版照,以為制鹽之憑證。

  ◎制糖稈

  出義烏城而西,至佛堂鎮,迤邐三十裡,彌望皆糖稈也。糖稈為甘蔗之別種,莖幹較細,水分亦多,其所含糖分不及唐棲及廣東之所產者。惟土人種作殊勤,四月下種,十月刈之,以菜餅為肥料。其地以溪流近旁為適,蓋土多沙質,輕鬆柔軟,地下莖易於發育也。刈時,婦孺均出,削其尖端及外包之葉,捆送於制糖之廠。廠屋極樸陋,且塵滓滿地,不加潔除。

  器皆木造,以堅木制螺旋之二軸,外附以活動之木孔,糖稈自孔中入兩軸之間,用兩牛之力,旋轉其軸,軸動則稈被壓,糖汁下流,導之入溝,灌注於埋土之缸中,盛滿入於尖底鍋,煎熬成糖。糖色紅褐,味亦不惡,土人常以雜物羼之。其煎鍋不用平底,且深逾尺半,故蒸發較難。而灶又劣,旁無煙囪,以至炭養氣不能排出,旋繞鍋底,而徒耗燃料也。

  ◎制花梅

  兩浙所屬引地歲銷,向以梅鹽為大宗,蓋全國通行之糖梅必先經過鹽制而成,專門製造者均至自蘇州,設作坊於杭州艮山門外之半山鎮,以其地為出產之中心點也。極盛時代,常年營業價銀五百萬元,宣統時銷數減,遂停制矣。花梅以女工雕刻,式極精,專供祭品及朝會之用。

  ◎釀葡萄酒

  煙臺張裕釀酒公司主人,風雅士也。光緒乙未,創公司於煙臺,自赴歐美,採購葡萄佳種運至煙臺,辟地數千畝以栽之。於是構廠屋,置機器,設地窖,並建玻璃廠,自造瓶盎。聘奧國著名技師駐煙臺之奧國領事哇務男爵駐廠,按西法製造,貲本凡二十余萬。宣統己酉,赴賽南洋勸業會,得有超等獎憑,並向政府註冊,准免稅厘三年。

  ◎制汾酒

  汾酒之製造法與他酒不同,他酒原料下缸,七八日之醞釀,一次過淨,酒糟齊出矣。汾酒醞釀最緩,原料下缸後須經四次,曆月餘,始能完全排出。且其性最易揮發,存積稍久,則變色減秤,暗耗不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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