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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類15


  ◎成人婚姻

  有富家子,所娶亦富家,奩具甚盛。婚夕,將就良席,婦忽長歎。子問故,婦曰:「吾初許嫁老儒子,老儒死,家益貧,吾父亦死,吾母悔焉,背其盟,改適於君。雖母命,而追念往事,不覺失聲,君勿罪也。」子瞿然曰:「老儒子今安在?」曰:「聞流落市井矣。」子遽出,謂其父曰:「吾家幸富厚,何患無婦!奈何奪貧子之妻?」即訪求老儒子,迎之以歸,衣以己之衣,掃除別室,使成婚禮,盡以婦家所裝送者畀之。居數歲,父使乙太學生應鄉試。子雖自幼從師讀書,然日以嬉戲為事,所作詩文,皆師代為之,父固不知也。

  及入闈,執筆苦思,終日不得一字。疲極,假寐,有老翁搴帷而入,推之起,曰:「吾文已成,而卷為墨瀋所汙,無用矣。知子文尚未就,敬以相贈。」子大喜,錄之而出,以草稿示師。師曰:「佳則佳矣,二三場必不相副,奈何?」及入第二場,仍終日無一字。薄暮,內偪如廁,又遇此翁,哀之曰:「尚有以贈我乎?」翁笑曰:「諾。」出之袖中,經文五篇皆具,出以語師,師默然。至三場,又遇翁如前,師曰:「汝今必中式矣。」

  榜發果中式,師乃告之曰:「汝所遇者鬼也,天下固無是好人。且第一場既以墨汙遭擯斥,再入奚為?汝於第二場相遇,吾已知其非人。不言者,恐子畏怖耳。汝不奪貧子之妻,固宜有是報,此翁必其父也。」眾以為然,乃厚贈貧子。後貧子亦成名,兩家往還若姻婭。

  ◎薑渭以不娶報未婚妻

  泰興薑渭,幼負雋才,工詞賦。李小湖侍郎聯琇督學江蘇時,按試通州,姜以經古冠通屬。姜居之對門有老吏徐某,生三女,皆中下姿。長女年及笄,見薑,悅之,薑亦心屬焉。一日,有間,相約為夫婦,堅以誓,機不密,頗有知其事者。姜倩人執柯,徐惑於蜚語,不許,且有諷言。薑大怒曰:「吾士人,甘為若婿者,惟女故耳。不然,豈無大家閨秀,而顧向鴉群中求鸞鳳哉?雖然,不欲,則已耳。我欲矣,老悖胡能為?」

  一日,女與其妹立門外,薑徑前捉其臂。妹遁,女嗔姜佻達,赧然返。徐微聞之,罵曰:「是酸子,欲辱吾女,使通州無問名吾女者,吾甯使女老閨中耳。」乃閉女幽室,不復出。

  州小吏某偵其事,豔徐富,求婿徐。徐以憤薑故,徑許某。女聞之,斷裙帶自縊,帶絕,女墮,家人救,得活。徐曰:「汝求死,將背父從所歡耶?」女曰:「然。父舍鳳麟許豚豕,兒甯死。兒誠知違父不孝,私約不貞。然已誤于初矣,儻鮮克有終,將狗彘不食矣。」徐曰:「孩子抝至此乎?然婚以強合,吾恥之。」終不許薑。女曰:「不薑適,誰敢違親!親恤女,終不嫁,可矣。」徐笑諾。女自此閉門誦佛,雖親串,罕覯其面,人亦無與論婚者。

  姜聞女求死事,感女甚,益思得之,遂渡江,謁李,李為薦之浙江學使,校課卷。學使器其才,時與談話。一日,叩其不娶之故,薑詭言幼聘徐氏,以貧故,外舅中悔,女守貞不字,己以不娶報之也。學使義之,曰:「此事,我當任之。」

  因貽書乞江督劄通州牧傳徐至,述督意。徐曰:「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雲聘?未聘,何雲悔?一貴一賤,彼甘俯而就,我不甘仰而企,人各有志。世無我女必令適薑之理,亦無不適薑即罪我之理。兒女婚姻,父主之,部院大人親至,且奈何?」牧不能強,詳督,督複學使,學使書示薑,歡曰:「命矣夫,先生可勿複拘拘矣。」為別議婚,薑終不就,竟鬱鬱死。女得耗,大悲,後竟老死。

  ◎九公主有夫唱婦隨之樂

  文宗之九公主,下嫁某額駙,悉去一切繁文,夫唱婦隨,與普通家庭無以異。宮眷或嘲笑之,不為意也。

  ◎葉潤臣嫁翁覃溪曾孫女

  漢陽葉潤臣閣讀在都,聞翁覃溪學士方綱有曾孫女溷跡市中,貧無以度,引為己女,擇名門子嫁之。

  ◎官文忠以婢為繼室

  大學士官文忠公文督湖廣時,有妾,時年甫二十餘。其始為蜀人灶下婢,久曆磨折,官納之為妾,嬖之甚,飲食起居,擬于王侯。不數年,立為嫡室,甚畏之。胡文忠公林翼時方撫鄂,以欲結歡於官,認之為義妹,令拜母夫人為母,其後病瘵而卒。

  ◎袁忠節贅于薛

  桐廬袁忠節公昶少極貧,嘗肄業杭州東城講舍。時掌教為閩縣高伯平,憐而教之,所學具有師法,又為之延譽於尊經書院全椒薛慰農山長時雨。慰農乃以兄子妻之,侍禦淮生女也,遂贅于薛,居全椒數年。

  ◎杜憲英嫁周某

  杜憲英,河南人,以勇略著于時。父為名諸生,藏書數千卷,幼從少林學拳法,技擊絕精。及生憲英,愛之若掌珠,盡以藏書及拳擊進退諸法授之。憲英亦聰穎,自輯古今兵事為一編,藏之枕中。父病,戒之曰:「吾晚得汝,不及為汝訂姻事。汝母年老,須自具特識,決可否,百年事重,勿似人間小兒女羞澀不言也。」遂卒。

  母自外家見兩生,一週一鄭,才品相類,皆內親也。密商于憲英,憲英歎曰:「文武兼備,世罕其人矣。鄭當以文學進,而不能大成。周福較厚,特武功耳。」母曰:「年荒,盜賊四起,武功亦良善。」遂字周。既嫁,伉儷果甚篤也。

  ◎陳慰民嫁婢

  陳慰民,來安人也。守滁州時,適大雨,遂成水災,鬻女之聲不絕于道,陳遣人購婢三人。 一日公暇,至夫人室,見諸婢侍立。陳問曰:「此間樂否?」其二曰:「樂甚。」一淒然泣下,問之,始曰:「我祖為某科孝廉,父亦諸生,今以孤苦,為叔所強鬻,是以悲耳。」陳曰:「吾反汝至家,不索身價,願否?」

  女未及答,夫人曰:「彼既無依,反之,亦終為叔所掠賣耳。今我膝下無女,不如繼為螟蛉。」女喜,伏地頓首。夫人乃命之易裝,令婢僕等呼為梅姑。越二載,府試,有某生,年十七,善屬文,未娶,陳遂以女妻之。

  ◎某女欲嫁陸某

  常州有女子,佚其姓氏,幼為父母鬻于妓船。女具絕色,船媼頗珍之。稍長,導以淫,不從,日楚撻之,卒不可。而客之見女者,豔其色,爭啖以利,冀當女意。故雖不薦枕席,而所得纏頭倍他妓。媼以故稍寬之,女亦私有儲蓄,欲陰自為計矣。

  咸豐己未,媼載女至湖州。市人陸某,溫溫然善伺人意,貌亦都雅。女年幼,於世情未閱歷,見之,以為佳士也,遂與訂婚約。陸去,女白媼曰:「某日,陸郎以銀幣二百來贖兒,兒即辭母去,苟不見許,兒死,于母無益也。」媼知不可奪,諾之。女慮媼中變,遍詣鄰舟,告以故,且言別。

  至期,陸不至,使招之來,問爽約之故,陸言無貲。女出私蓄銀幣百五十畀之,期於明日來。陸得錢,即赴博場,頃刻而盡。他妓有知其事者,以告女,女猶不信。明日,陸仍不至,使招之,則徒手來。問昨所贈,曰:「罄矣。」女哭失聲,陸乘間亡去,女遂仰藥死。

  ◎張翠君以詩得夫

  鹹、同間,某邑有張姓者,富冠一鄉。有女曰翠君,年十七,美姿容,善詩賦。同裡有曹氏子,名璧,聰俊工文詞,年十六,未娶,張頗屬意焉。曹以貧富自量,不敢啟齒。張設塾於家,召璧,使就讀。璧負笈而至,翠於花下窺之,念曰:「得歸此郎,足矣。」

  張亦默自喜,命璧宿於西軒靜室。時值重九,張與塾師登高,璧兀坐書齋,已而牕外聞步,與翠相遇,璧整容前揖,翠亦不避。方敘話,婢報主人回矣,遂各散去。翌日,翠書詞於彩箋,使侍兒投之,中有「赤繩繫足」之句。璧以詩答之,末聯雲:「昨夜嫦娥降消息,廣寒已許折高枝。」

  一夕,璧獨坐,聞叩門聲,啟視,乃翠也。袖出花箋,上書四絕句,笑曰:「妾效唐人作回文四時詩,請君改之。」

  其一為春:「花枝幾朵紅垂檻,柳樹千絲綠繞堤。鴉鬢兩蟠烏嫋嫋,徑苔行步印香泥。」

  其二為夏:「高梁畫棟棲雙燕,葉展荷錢小迭青。腰細褪裙羅帶緩,銷魂暗淚滴圍屏。」

  其三為秋:「明月晚天清皎皎,凜霜晴霧冷悠悠。情傷暗想閑長夜,淚血垂胸鎖恨愁。」

  其四為冬:「天冷雪花香墮指,日寒霜粉凍凝腮。懸懸意想空籲氣,夜月閒庭一樹梅。」璧誦畢,大贊之

  。翠曰:「家君新構別墅,名流題詠甚富,但無作回文者,請君為之。」

  璧亦成四絕,其一雲:「東西岸草迷煙淡,近遠汀花逐水流。虹跨短橋橫曲徑,石嶙嶙砌路悠悠。」

  其二雲:「牆矮築軒當綠野,樹高連屋近青山。香清散處殘紅落,酒興詩懷遣日閑。」

  其三雲:「溪曲繞村流水碧,小橋斜傍竹居青。啼烏月落霜天曉,岸泊閑舟兩葉輕。」

  其四雲:「歧路曲盤蛇嫋嫋,亂山群舞鳳層層。枝封雪蕊梅依屋,獨坐閑牕夜伴燈。」翠讀之,歎其敏妙,時漏下二鼓,乃各歸就寢。張知之,乃倩媒贅璧為婿。後遭粵寇之亂,伉儷同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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