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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類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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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蘭泰向榮圍粵寇于永安 咸豐辛亥冬,粵寇洪秀全有眾二千人,嘗被圍永安州。時賽尚阿督師,以烏蘭泰、向榮分統勁兵,圍之。烏、向皆名將,積不相能。時江忠源在烏幕,力為排解,以向氣盛,銳意不讓烏,齟齬益甚。江方倡長圍深壕聚殲之策,以北關疏闕,請益兵合圍,向不許。會江以病歸,向、烏相仇益甚矣。 秀全既據永安州,建偽號,封諸酋為王,王以下爵七等。設六官、丞相、司馬、軍師、旅帥等職。女官等次亦如之。行營五將軍,按水火金木土,各司其事。洪大全所定也。 洪初據金田時,裹脅日眾,與鄉團兩不相下。楊秀清懼其離散,設計籠絡之。每自托為巫,謂天父下凡,附其身,詗人陰私。又托天父言,挾制秀全,令前跪受杖,己則高坐,歷數其罪而責之。責已,仍奉秀全上坐。己有不韙,慮不足箝制其下,亦伏地,令人杖之,不稍貸。由是諸酋篤信其說,以為真有天父鑒臨也。 會官軍屢易帥,惟向榮(舊為楊忠武公遇春部曲。)老于軍事,謀略素優;都統烏蘭泰、總兵秦定三亦果敢善戰,故新墟、雙髻山、莫家村三捷,戰功為最奇。 秀全之由金田移屯新墟也,定三潛渡江,偵知竹園村樹木叢雜,乃斷樹截竹,拋棄各要隘,而伏兵村中,僅留一路,遣兵百人偽為樵采者,引寇入。伏前者突出,寇倉皇,且戰且走,亟從村後竄逸,則隘路竹木阻塞,後伏又起,大呼追擊,四面合圍,於是一日七勝,殲擒二千五百餘名,寇乃退據雙髻山。 雙髻山,前以新墟為門戶,後以豬仔峽為藩籬。向命諸軍圍其東南西三面,而自與都統巴清德合攻後路。既登豬仔峽,奪其要隘,寇自高擊下,銃炮木石如雨,官兵奮力抵禦,勢正不支,而前路諸軍已抵寇營,呼聲震山谷,上下夾攻,寇大潰。及據永安,以大股份屯城外諸村,阻官兵進攻之路。距莫家村十餘裡,有高嶺三,其中曰秀才嶺,尤險峻。烏相度形勢,遣隊誘之,戒以俟寇漸近,沿左右二嶺緩退過脊,嚴陣以待。 而自率火器營建中軍旗鼓于秀才嶺最高峰上,預埋地雷等火具,植紅蓋於帳前。寇至,左右營及中軍皆退,眾寇競前拔其紅蓋,火機忽發,全嶺崩裂,燔寇以數千計,大隊乘之,生擒無算。自是見烏幟,輒不敢近城,而寇於其酋亦自是漸有離心,獨大全、秀清狡獪堅忍,死守不下。 壬子春,秀全卒由北竄,馳犯桂林,四總兵同戰沒。俄而烏亦中炮死,秀全遂由郴下,略長沙,浮洞庭,出東南,禍延全國之半矣。 ◎黃印山平兩杯茶教匪 江蘇裡下河一帶,有兩杯茶教,某寺僧實倡之。僧死,傳揚人盛廣大,而通州之黃朝陽、茅廣福等次之。受戒誦經,斂財聚眾,愚民為所惑。然初無謀叛意也。 咸豐壬子,狼山鎮標兵目陸家升、陳某,性桀騖,已保五品銜,食雙餉矣。心未滿,仍多所要索。總兵抑之,遂怏怏懷怨望,潛渡江,通款於在福山之粵寇,願獻通州。酋哂曰:「吾為若輩誤者屢矣,是不可信。果誠也,當自破通州為贄。」陸、陳慨然諾。既返,百思無計。忽憶黃、茅輩得民心,煽之,當可動。 遂詣黃,盛言「寇旦夕且渡江,若輩當自計」,眾大懼。陸言:「無妨也。彼中酋與我善,能人出千錢,當代買太平紙萬張貼門首,可勿擾。」黃信之,函致諸教首,斂如數。已而陸又曰:「發天主甚賢,取天下,反掌耳!欲富貴,當乘其未來時,能出萬錢,高爵厚祿可立致。出千錢,亦不失為朝將。空劄已至,勿自誤。」果愈惑,爭出銀買空劄偽職,徧通境,實則皆陸、陳私刻也。 陸、陳見教主易與,複煽言天主愛民,但相從皆手足,兵到,順民須助威,宜家置旗一槍一,編隊如行伍。黃內怯,私議曰:「太平紙為職名劄,秘之無知者。苟公然置禁物,保勿有滅族禍乎?」陸、陳變色曰:「君不從,弗強也。然事後,必勿悔!」黃終猶豫,陸出一冊厲聲曰:「君輩已受偽職,不從,即投之官,滅族禍誰獨免者?」黃戰慄謝之,且曰:「非自怯,恐江南不果至耳。」 陸、陳邀黃至福山壘中,實其言,乃昏夜偕渡江,見其酋,盛席款之,溫語嘉納,留十餘日,偕返。於是教徒信益堅,買糧置器,駐隊軍山,將於五月十四日夜攻州城。城中差吏弁勇半教黨,諜徧布街市,官夢夢也。十二日,黃下令戶出錢五百助軍裝。南沙有董事某,以無故斂民阻黃,黃怒曰:「君此時猶自大耶!」即率眾焚其廬,某奔至城,告變,城中乃大震。會狼山僧亦連夜至,具言軍山謀反狀。 通州牧黃印山有幹才,亟命三門嚴守禦,令各沙董擒首事者。明日,沙董縶四人至,殲之。各沙搜捕羽黨,盡得其軍械、旗幟、號衣、印信,並職名冊一部。於是按籍訪獲,次第就誅。 最可哂者,其黨職名悉僭神佛封號,稱黃為玉皇上帝,餘則有都天靈官元帥、真君火神龍王等名號。既被拘,不刑自承。有憐而飼以肉食者,則合掌謝曰:「罪過!罪過!遲一刻便升天,何苦以葷食累我被謫乎?」至死,卒不食。黃之妻自稱玉皇娘娘,將刑,縛署前大樹上,見人狂詈。適官過,指而責曰:「吾諸臣皆歸位玉霄宮,尚虛左待我,獨羈我凡界何為?」持刀者牽之去,乃喜。十四日,各門戒嚴,總兵率兵梭巡。城內外排列勇隊,火光徹夜不絕,民一夜數驚,謠言不能禁,捕數人斬之,乃少定。雞鳴徹隊,人心始粗安。 越翼日,陸、陳俘至,始知官紳士民,所在有獻首人,於是局中皆色變。旗牌某,總兵泊荷亭心腹也,有逆跡,黃擒之至,泊婉言為請命。黃大笑曰:「大人愛賊,可謂至死不悟矣!」叱速斬之,泊有慚色。盛、黃皆宵遁,百計不能得。盛潛泰州,撐巨傘,偽為賣藥者,為黠胥物色,即泰州寸磔之。黃父子甫出境,鄉人縛之來,嚴刑鞫問,斷其脛,以大畚舁之市。子解部,宮之,給披甲人為奴,其黨始稍稍息。 ◎葉鴻駒督團與粵寇戰 咸豐辛亥,粵寇擾嘉定之北岡鎮,鎮紳集貲創團練,推葉鴻駒為領,不應,強而後可。蓋鴻駒善技擊,以精內家拳聞於裡也。 壬子,金陵大營陷,寇長驅東下,犯外岡者數逾萬。練丁恐,謀避,鴻駒獨慨然曰:「鎮人餉我輩者不薄,安可聞警而逃,無所建示乎?且彼雖眾,烏合也,敗之易耳!勝之而後避,未晚也。」乃遣丁徧設旗燈于林菁叢處,而伏精壯於要道。寇夜至,見燈光,疑有備,不敢進,乃退而合軍以進。至隘口,伏軍突起鴻,駒首殺數百人,練丁膽益壯,無不一當百。寇大驚,四潰。練丁擒其軍帥一,師帥四,告於社而戮之。 及後,寇大隊來,鎮人已盡徙矣,蓋鴻駒教之也。其後,李文忠公鴻章屯軍滬上,耳鴻駒名,謀致之,鴻駒不應,且曰:「我之擊寇者,欲以殺其劫掠淫威耳,他非敢望也。」事平後,鴻駒授徒自給以終老。蓋其志僅欲以所學餉後人也。 ◎陸建瀛委江甯於粵寇 兩江總督沔陽陸建瀛,字立夫。初頗英銳任事,好談經濟,有當官蹇然之稱。亦稍結納賢士大夫,一時名流,如漵浦嚴正基仙舫、邵陽魏源默深、上元梅曾亮伯言、元和陳奐碩甫等,皆為所羅致。且謹事當道,得其驩心,由是聲望踔起,聖眷日隆。 咸豐壬子,粵寇出嶺嶠,越洞庭湖而北,勢張甚。陸時在豐工,督辦河南合龍事宜。嘗從容語幕客:「群盜弄兵,無堅不摧,然實尟遠略,當今苦無任事者耳!」因屬草疏擬戰守事四條以上,文宗嘉之。諭令察度軍情,如必親往扼要調度,可酌量籌辦,不遙制。又令分飭文武大員,嚴防水陸要衝。陸疏言:「小孤山扼長江要隘,然不如在上游黃蘄等處設防。」乃授為欽差大臣,命與江蘇巡撫楊文定馳守江寧。 冬十月,陸由豐工還江甯,與將軍巡撫會籌防務。調兵募勇,倉卒未集,上游羽書狎至,寇警日棘,乃以十二月出師。奏稱東西梁山及荻港各需兵千人防守,請由江蘇、安徽巡撫如數酌撥,從之。 先是,陸派兵三千,往防湖北武穴下游之老鼠峽。至是,遴壽春鎮總兵恩長為翼長,以濟師。俾率松江提標兵二千先行,自率續到兵數百,親軍數百,與員弁幕客乘舟溯江,倍道前進。 癸醜春正月朔,寇去武昌,悉銳東趨,俘男女數十萬,舳艫十萬,蔽江而下。當是時,海內承平久,武備日弛,綠營兵尤積疲不可用。陸兩次所遣進防老鼠峽化兵,皆畸零湊集,兵將不習。既抵防,檥舟江岸,不度地為營自固。綠營兵於浚濠築壘,亦本非所諳。偶或登岸操演,飾虛藝以炫眾,見者皆目笑之。聞寇將至,膽寒氣索,船已漸稀矣。某夜,恩長與寇遌,麾兵進戰,中炮,墮江死,師潰。 陸先以十二月晦次九江,休兵數日,已知寇棄武昌而東,乃命移舟上駛,逢潰卒,白恩長敗狀。從兵聞之懼,返棹,順流疾行,蓋距九江未遠也。 江西巡撫張芾駐守九江,亦引軍退。寇居九江五日,九江已空無人,無可戀,悉眾進蹴安慶。陸逴小舟夜過小孤山,是時有標兵數百駐營山椒,安徽按察使張熙宇督炮船,泊山趾防守。眾固知其不足恃也,然小孤山兀峙江中,巋然為東南屏障,其峰斜對南岸彭郎磯,南寬裡許,北寬半裡,陸徑越小孤,不敢留。標兵炮船,一夕不知所往。自是寇直躪瀕江數千里,如入無人境矣。陸乘肩輿過安慶城外,巡撫蔣文慶登陴問戰事,陸憑軾搖手曰:「寇勢浩大,萬不可敵。」蔣邀入城同守,不聽。及安慶陷,蔣殉焉。 陸既至江甯,隨行僅十七人及兩舟而已。蓋自九江以下,水陸兼行,凡七晝夜而達會城。並撤蕪湖、荻港、板子磯防兵歸東西梁山,聲言將親督廣艇暨舢板船進防東西梁山。未及行,師船已不戰而退。將軍等致書,趣令仍赴上游迎剿,不答。請結營城外為犄角,亦不答。將軍等詣商戰守事,稱疾不出,凡閉閣謝客者三日。 楊文定稱總督已歸,即日拜疏移守鎮江。於是將軍祥厚、提督福珠洪阿、副都統霍隆武、布政使祁宿藻會疏劾總督巡撫喪師避寇狀。有詔陸建瀛前已革職,著交祥厚拏問,委員解刑部治罪;楊文定革職留任,率同文武防守鎮江。祥厚兼署欽差大臣兩江總督,然驛程相距二千里,比奉詔旨,已在城將陷時矣。 寇居安慶三日,運藩庫銀三十余萬兩,漕米四十余萬石,登舟去。仍留眾守安慶。丙寅,陷太平。庚午,陷蕪湖。辛未,福山鎮總兵陳勝光以水師逆戰蕪湖,眾潰,勝光中炮,墮江死。壬申,寇前隊薄江甯,周視城外形勢,城上槍炮齊發,寇斂軍不動。甲戌,大隊悉到,聯營二十四座。寇船自新洲大勝關至七裡洲,麕集蠭萃,莫紀其數。明日,眾寇傅於城下,攜具仰攻,晨夜不息。兵民協力固守,聚寶門外米商,自募練勇殺賊。寇將敗矣,城上開炮助威,誤中數人,練勇駭散。宿藻望見憤甚,嘔血死。 寇乃於儀鳳門外靜海寺中掘隧道百餘丈,抵城隅,實火藥其中。二月乙酉旦,震聲訇然,地雷發,城潰,寇驟登。第二雷又發,殪寇數百,官兵驩踴獻馘領賞。守陴兵轉寡,寇大至,因調西北隅防兵。北向堵禦,相持正急,別隊寇于水西門噭嘑沖入,官兵潰。祥厚等退保內城,旗營男女登陴守禦。內城又陷,死者四萬余人,祥厚、霍隆武、福珠洪阿皆力戰死之。上元縣令劉同纓公服坐堂皇,罵賊,死之。前廣西巡撫鄒鳴鶴隨辦團防,亦死焉。前定海鎮總兵湯貽汾告休僑居,從容賦絕命詩自縊。官兵被驅脅屠戮者無算。 陸乘小輿往謁將軍,還,至十廟前,遇寇,叢刃斫之死。文宗命賞還籍沒家產,給恤典,贈諡。禦史方俊疏論之,乃撤恤贈,仍還總督銜。江南士庶追怨陸不能禦賊,浮議藉藉,謂陸實已降。建陽守備汪大臣稟報向忠武公榮,謂望見陸首裹黃巾,與官軍接仗。向訪城中逸出兵民,則知陸實于城陷時被殺。劾大臣誣衊上官,抵罪遣戍。 九月,文宗命惠親王綿愉為大將軍,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為參贊大臣,率健銳營出京剿賊。王佩銳捷刀,僧格林沁佩訥庫尼素光刀,司道提鎮以下不用命或失誤軍機者,皆得專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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