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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箏娘


  陳先道,字不矜,南城人。自桂林罷官歸,過洞庭。夢彩衣童,自言是洞庭龍子,奉命告:飯勿食蒜韭及犬,後三年當有所遇。及期六月,在河中幕府,沿檄如商州,道經藍橋驛,夢向所見童執節而來曰:「仙子候君至!」遂導以行,到一處,峻崖峭壁。童以節扣石壁,聞鏗然掣鎖聲。俄入洞戶,棟宇華煥,金壁絢赫,佳花美木,世所未睹。稍進,抵中堂,望一麗女,方笄歲,姿態縹緲,宛若神仙中人;正隱幾寫佛書,顧客至,甚喜,相延對席,談說如雲。陳乘間調之曰:「獨居悶乎?」

  笑曰:「神聖無悶。」既而置酒同飲,累十觴,引生於室。室中皆錦綺文繡之飾,燒蠟燭大如椽。

  女子曰:「人間方酷暑,此處則無暑氣。」陳但覺清涼加深秋。女從容言:「吾蔡員外女,今住吉邑,以塵緣未盡,富於春秋。名嬄,字清娘,小名次心。幼時善秦箏,父母以其與彭氏女名嫌,更字曰『箏娘』。得與君接,幸矣。君仙材也,但世故膠膠,不容久居此。」

  又言:「司命不欲與君大官,恐複墮落耳。」因出自玉牌授之,請曰:「君既遊物外,不可無紀。」陳操筆立成十絕句,其一曰:「玉貌青童洞裡回,洞庭仙子有書催,書詞問我何多事,何不驂鸞早早來?」其二曰:「長恐凡材不合仙,喜逢神女執因緣;雲中隱隱開金鎖,路入麻姑小有天。」其三曰:「梅石榴花映綺窗,碧芙蓉朵亞銀塘;青鸞不舞蒼虯臥,滿院春風白日長。」其四曰:「沉沉香霧映房櫳,翦翦簷頭盡日風,汗雨頓稀塵慮息,始知身在蕊珠宮。」其五曰:「老聃西逝即浮屠,莫怪窗間貝葉書,長哂楊妃仙格勢,卻教鸚鵡誦真如。」其六曰:「當怪樂天長恨詞,釵鈿寄語太傷悲;於今始信蓬山上,有憶人間有問時。」其七曰:「一到仙宮白玉堂,氛氳香澤滿衣裳;非龍非麝非沉水,疑是諸天異國香。」其八曰:「玉女倚天多喜笑,素娥如月與精神;假饒不許長年住,猶勝人間不遇人。」其九曰:「瓊漿飲罷日西沉,瞬息觀游直萬金;塵累滿懷那住得,鳳蕭休作別離音。」其十曰:「玉水本流三島上,蟠桃生在五雲間;若非此處皆凡猥,劉阮昏迷皆往還。」

  寫畢複飲,女命侍兒以蕭度離鳳之曲,曲終而寤,簫聲故在耳,後兩夕,複夢童攜詩牌白曰:「仙子謝君。玉女即天女也,素娥月精以鬼況甚無味。劉、阮太真,列仙也,常相往還,君何訾詆之甚?老子為九天最尊,奈何輒斥其名?今為易『老聃』二字為『道家』,『仙格勢』三字為『苦輕肆』,『皆凡猥』三字為『那真實』。」

  陳悉依算語,童遂去,且行且言曰:「人間文士輕薄,好譏毀人。」回頭微笑而去。自是不復再逢。陳自作文記其事。女與陳飲款終宵,曾不及亂,非唐稗說所記諸仙。此其真玉妃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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