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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裡婚事


  織裡某翁,家饒於財。生一子,質頗聰秀,翁視為家寶。稍長,為聘同邑某氏女。年十八,即為之成婚,某氏女才及笄耳。無何,已屆期矣,某子忽遘暴疾。乃倩媒氏至女家,備述翁意,言:新郎之病雖大勢無妨,然醫者雲:「若此時遽令出門迎娶,恐生意外之變。」若蒙曲賜周旋,免其奠雁,臨時當仍備輿從,迎令愛往與成禮,則所全者不少矣。女家父母皆許諾。媒氏還報,明日迎女去。顧婿病已亟,實不能行禮。草草送入洞房,竟夕擾攘,不復能就枕。次日其子竟死,女猶未及廟見也。此道光二十五年九月間事。

  先是,翁以將宴客,召屠者宰豬,屢宰不絕,而又無血,及其他雞鴨等物皆然。其庖人所烹豬蹄,個個皆作殷紅色,如塗鮮血。識者已共知為不祥,而翁猶迷而不知止,以致此誤也。惜哉!

  外史氏曰:此事余聞之丁子香。時許汝樵亦在座,惻然曰:「此女固未廟見也,嫁之可矣。」餘謂:即已廟見矣,已與某子合歡矣,而以十六七之紅顏少婦,又無遺孤可撫,而必令其以寡鵠終也,于心安乎?然此女既已歸婿門矣,此非如置器者,以不得其用,而遂可轉售諸他人也。況以今之世,雖在閨閣,皆喜矯立名義,甚有未婚而輿主迎娶,與殉其夫者。此固小兒女一時激烈之所為,君子所不願見也,然而王法猶有所不禁也。況其婿之死,固已在迎娶之後乎?昔者宋伯姬不肯下堂,以及于難,君子謂其女而不婦。是女子之出門,原不容輕舉,而況在嫁娶之際?故《曾子問》言:「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則婿齊衰而吊,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如」之雲者,謂亦如婿之服齊衰以吊。「既葬而除」者,不終喪也。其所以不終喪者,不以為婦之服服之也。不以為婦,則別嫁他族可矣。然此固為未入門者言也。其在入門之後者,豈得複援此例乎?惜也,某翁請之,女之父母許之,此皆庸人自擾。而此女之身,則已為覆水之難收矣。可勝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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