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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宏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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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德馬生,名宏謨。素以操行自許,年逾壯尚未娶也。嘗言人以魯男子為鐵石心腸,然已亂男女之別,吾竊笑其柔情未斷也。人謂其不愧斯言。 父若虛,老矣,館于富室趙氏。每入夜,輒先就寢。一日,其徒二人以課藝未完,苦搜至半夜,方始脫稿,忽見壁間所懸關帝像自幀中冉冉而下。二人大駭將逃,帝君止之曰:「毋恐。吾非禍汝者。」遂索觀其草稿,為之點竄講解,皆精妙入神。良久,仍歸畫上。二人重加繕錄,次日以呈若虛。若虛閱一過,並皆佳妙。訝其進學之速,詰得其故,懼祟之見及也,托故辭歸,以語家人。宏謨聞之,笑曰:「此畫妖也。從來妖由人興,幾見邪魅而能惑正人端士者?既吾父慖怯不敢複留,兒請往代攝其事,看此妖敢來魅我否。」若虛阻之不得,束裝逕去。托父命以進,主人姑為下榻焉。顧自是齋中神像竟不復下,人鹹謂生之正氣,雖鬼神亦避之矣。生亦益自負。 後值重五,塾徒皆散,旅窗枯坐,不禁思鄉之感。遂信步至後園,其中亭屋頗極幽邃。遠望東畔一小池,荷花已開。急趨之,池上有樓翼然。意將登覽以豁幽懷,而扃鐍甚固。正徬徨間,忽雙扉砑然自啟。一二十許麗人迎門,瓠犀微露,以手相招。風流靡曼,世間無其匹也。生對方久曠,乘興從入。女轉身上樓,生亦抬級隨上,直前擁抱。此女忽變一厲鬼,被發相攫。駭絕急奔,及梯而僕。忽頭上砰然作聲,其左足已為樓扉所壓,而身倒懸幹下。大嗥,群集救之,竭力啟扉不可得。其主人仰視久之,心知其異,急出呼一犬至,取械擊之,犬嗥聲大作,而生足脫然出矣。扶掖至齋中,細詢其狀,生此時驚魂喪惘,不覺吐實。主人從旁笑曰:「先生不知,此樓向為狐魅所窟,故終年常扃閉不啟。不意先生乃亦為狐魅所惑也。」眾皆粲然。生汗顏,不能仰視。翌日,乃以足蹇辭主人歸,竟不復已。 外史氏曰:馬生色厲而內荏,意其生平醇謹,如微生高之直,張君瑞之遠色,有足以盜取虛聲者。然未有實學,故無定力。其卒也,遇尤物而迷亂失次至此。幸此妖忽現變相以相戲,雖傷其足,而不至失足焉。然其失足過半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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