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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做親


  吾邑西北周家滸,有周鳴山者。生一子,年十八,始締姻村中楊氏女,年十七矣。雖荊布不飾,而致極風騷。其家故與周對宇而居,咫尺蓬山,目招心許,竟潛通焉。後女覺腹中震動,枕邊語及,恐為其父母知也,寢不成歡。天未曉,周氏子即起去。而其父早起,不見其子,覓之,數日不得,已絕望矣。即女家父母,亦並莫測所以,相對歎詫而已。

  居久之,見其女腹大如壺,詰之,女初不言。父疑其有所私也,將致之死。女始吐實,兼述其夜所私語者。其父乃以商于周,周驚曰:「若然,是吾兒以懼罪而逃也。」其妻在旁笑視周曰:「吾夫婦年已垂老,今兒去不還,幸新婦已妊,若得產一男,是吾無子而有孫也。今新婦坐蓐有日,不如邀渠來家共視之,免致他虞。」夫思其計亦良得,遂擇日迎歸。未幾遂挽,及墜地,男也。夫婦皆喜。婦亦喜,然每思其夫不見,則撫之而泣。

  其後,兒年已十九,為之娶婦。拜堂甫畢,忽一人虯髯繞頰,荷擔踵門而入,在坐皆不識,即其父亦不識。其人曆述所自。適其婦在門後,竊聽已審。遽出,指其兒罵曰:「負心郎,遺此一塊肉,而脫然遠去,妾為汝幾死者數矣。今日亦有面目複來相見耶?」翁笑曰:「癡兒既不別而行,二十年杳無音耗,將置吾二老人於何地乎?」其子涕泣謝罪。為言始以懼罪而出,至松江賣餳以活,至是頗有餘積。然以思親故,不避罪責而來歸。

  翁曰:「吾二人幸猶無恙,但汝已有子有媳。汝婦尚發蓬蓬作處子裝束,試看是何模樣?」眾客聞者亦為哄堂。因相與慫恿,即於是日為二人成婚。婦大慚,不能仰視,遂入。周翁亦入,與妻言之,妻亦笑不可止。因共促女妝,女不肯。眾為之攏頭抹粉,即衣以新婦所著繡袍紅裙,扶掖出堂,喝令鼓吹。於是音樂更奏,女與其夫交拜,而後拜其父母,繼令子婦參拜。拜畢,送入房中而合巹焉。是時女之父已前歿,周翁夫婦俱逾七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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