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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一(4)


  晏元獻公為童子時,張文節薦之於朝廷,召至闕下。適值禦試進士,便令公就試。公一見試題,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賦,有賦草尚在,乞別命題。」上極愛其不隱。及為館職時,天下無事,許臣寮擇勝燕飲。當時侍從文館士大夫為燕集,以至市樓酒肆,往往皆供帳為遊息之地。公是時貧甚,不能出,獨家居,與昆弟講習。一日選東宮官,忽自中批除晏殊。執政莫諭所因,次日進覆,上諭之曰:「近聞館閣臣寮,無不嬉游燕賞,彌日繼夕。唯殊杜門,與兄弟讀書。如此謹厚,正可為東宮官。」公既受命,得對,上面諭除授之意,公語言質野,則曰:「臣非不樂燕遊者,直以貧,無可為之。臣若有錢,亦須往,但無錢不能出耳。」上益嘉其誠實,知事君體,眷注日深。仁宗朝,卒至大用。

  寶元中,忠穆王吏部為樞密使。河西首領趙元昊叛,上問邊備,輔臣皆不能對,明日,樞密四人皆罷,忠穆謫虢州。翰林學士蘇公儀與忠穆善,出城見之。忠穆謂公儀曰:「鬷之此行,前十年已有人言之。」公儀曰:「必術士也。」忠穆曰:「非也。昔時為三司鹽鐵副使,疏決獄囚,至河北。是時曹南院自陝西謫官初起為定帥。鬷至定,治事畢,瑋謂鬷曰:『決事已畢,自此當還,明日願少留一日,欲有所言。』鬷既愛其雄材,又聞欲有所言,遂為之留,明日,具饌甚簡儉;食罷,屏左右曰:『公滿面權骨,不為樞輔,即邊帥。或謂公當作相,則不然也。然不十年,必總樞柄。此時西方當有警,公宜預講邊備,蒐閱人材,不然,無以應卒』。鬷曰:『四境之事,唯公知之,何以見教。』曹曰:『瑋實知之,今當為公言。瑋在陝西日,河西趙德明嘗使人以馬博易於中國;怒其息微,欲殺之,莫可諫止。德明有一子,方十餘歳,極諫不已,曰:「以戰馬資鄰國,已是失計;今更以貨殺邊人,則誰肯為我用者?」瑋聞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異志」聞其常往來互市中,瑋欲一識之,屢使人誘致之,不可得。乃使善畫者圖形容,既至,觀之,真英物也。此子必須為邊患,計其時節,正在公秉政之日。公其勉之。』鬷是時殊未以為然。今知其所畫,乃元昊也。皆如其言也。」四人:夏守渰、鬷、陳執中、張觀。康定元年二月,守渰加節度。罷為南院;鬷、執中、觀各守本官罷。

  石曼卿喜豪飲,與布衣劉潛為友。嘗通判海州,劉潛來訪之,曼卿迎之于石闥堰,與潛劇飲。中夜酒欲竭,顧船中有醋鬥餘,乃傾入酒中並飲之。至明日,酒醋俱盡。每與客痛飲,露發跣足,著械而坐。謂之「囚飲」。飲於木杪,謂之「巢飲」。以束之,引首出飲,復就束,謂之「鱉飲」。其狂縱大率如此。廨後為一庵,常臥其間,名之日「捫虱庵」。未嘗一日不醉。仁宗愛其才,嘗對輔臣言,欲其戒酒,延年聞之。因不飲,遂成疾而卒。

  工部胡侍郎則為邑日,丁晉公為遊客,見之。胡待之甚厚,丁因投詩索米。明日,胡延晉公,常日所用樽罍悉屏去,但陶器而已,丁失望,以為厭已,遂辭去。胡往見之,出銀一篋遺丁曰:「家素貧,唯此飲器,願以贐行。」丁始諭設陶器之因,甚愧德之。後晉公驟達,極力推挽,卒至顯位。慶曆中,諫官李兢坐言事,謫湖南物務。內殿承制范亢為黃、蔡間都監,以言事官坐謫後多至顯官,乃悉傾家物,與兢辦行。兢至湖南,少日遂卒。前輩有言:「人不可有意,有意即差。」事固不可前料也。

  朱壽昌,刑部朱侍郎巽之子。其母微,壽昌流落貧家,十余歳方得歸,遂失母所在。壽昌哀慕不已。及長,乃解官訪母,遍走四方,備曆艱難。見者莫不憐之。聞佛書有水懺者,其說謂欲見父母者誦之,當獲所願。壽昌乃晝夜誦持,仍剌血書懺,摹版印施於人,唯願見母。歷年甚多,忽一日至河中府,遂得其母。相持慟絕,感動行路。乃迎以歸,事母至孝。復出從仕,今為司農少卿。士人為之傳者數人,丞相荊公而下,皆有《朱孝子詩》數百篇。

  朝士劉廷式,本田家。鄰舍翁甚貧,有一女,約與廷式為婚。後契闊數年,廷式讀書登科,歸鄉閭。訪鄰翁,而翁已死;女因病雙瞽,家極困餓。廷式使人申前好,而女子之家辭以疾,仍以傭耕,不敢姻士大夫。廷式堅不可,「與翁有約,豈可以翁死子疾而背之?」卒與成婚。閨門極雍睦,其妻相攜而後能行,凡生數子。廷式嘗坐小譴,監司欲逐之,嘉其有美行,遂為之闊略。其後廷式管幹江州太平宮而妻死,哭之極哀。蘇子瞻愛其義,為文以美之。

  柳開少好任氣,大言淩物。應舉時,以文章投主司於簾前,凡千軸,載以獨輪車;引試日,衣襴,自擁車以入,欲以此駭眾取名。時張景能文,有名,唯袖一書,簾前獻之。主司大稱賞,擢景優等。時人為之語曰:「柳開千軸,不如張景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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