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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請和議定地界


  元佑初,西邊諸將守朝廷約束,不敢妄行侵掠。夏人雖時遣信使,然初不言疆場之事。朝廷深悉其意,蓋欲疆議發自朝廷,得以為重,故亦忍而不問。二年,夏人始遣使來賀登極,歸未出境,複遣使求和請地。朝廷始降詔許之,然約先議定地界,然後付以歲賜,久之議不能決。

  三年春,夏人多保忠以兵數萬壓涇原,殺掠弓箭手數千人而去。朝廷既隱不問,又遣劉仲馮往賜策命,夏人受禮倨慢,以地界為詞,不復遣使入謝,仍再以兵犯涇原。四年,乃複遣使來賀坤成,且議地界。朝廷急於懷柔,即指揮不候分畫地界,先以歲賜與之。尋覺其非,即於地界之議,多方艱難,不守已定之約。而熙河將佐範育、種誼等,複違背前約,侵築堡寨,屢以致寇。予自為諫官,及任中憲,隨事獻言,或蒙施行,或不納用,今不覆載。事具《奏議》。五年,備位政府。

  明年六月,熙州奏:西人十萬騎壓通遠軍境上,挑掘所爭崖巉,殺人三日而退。仍乞因其退軍未能複出之際,移近裡堡寨於界上修築,乘利而往,不須複守誠信。諸公會議都堂,予問之呂微仲曰:「相公須先定議:方今是欲用兵,是不欲用兵?然後議此事。」微仲曰:「如合用兵,亦不得不用。」

  予曰:「凡欲用兵,先論道理曲直;我若小有不直,則兵決不當用,頃朝廷與西人商議地界,欲用慶曆舊例,以漢蕃見住處當中為界,此理最為簡直,西人不從,朝廷亦便不報。蓋朝廷從來失在先易後難,此則失易之也。後來既許用綏洲例,以二十裡為界,十裡為堡鋪,十裡為草地,要約才定,朝廷又要兩寨中間侵系蕃地一抹取直,西人黽俛是從。要約未定,朝廷又要蕃界更留草地十裡,通前三十裡,西人亦又相許。凡此皆後難之實也。後來朝廷又欲於定西域與隴諾堡相望一抹取直,所侵西人地百數十裡,此則不直,致寇之大者也。且元約:於非所賜城寨依綏州例立界,仍言非所賜城寨系延州寨門、義合、石州吳堡、蘭州諸城寨,通遠軍、定西城即不言,秦州隴諾堡系祖宗舊疆,豈得名為非所賜城寨耶?以此之故,今執政太半知其不直,而況於西人乎?今雖欲不顧曲直,一面用兵,不知二聖肯未?從來大言斷送朝廷用兵,不過范育、姚雄狂生一二人耳。今西人壓境,姚雄引兵於榆木坌中,藏避不出;王文郁引三萬於通遠軍,閉城三日。雖強弱眾寡不敵,然亦足見此輩非如古人能以少擊眾,可恃以制敵者也。而朝廷信其妄言,輕結邊釁,難矣!」

  劉莘老曰:「持不用兵之說雖美,然事有須用兵者,亦不可固執。」予曰:「相公必欲用兵,須道理十分全,敵人橫來相尋,勢不得已,然後可也。今吾不直如此,萬一兵起之後,兵連禍結,殺人費財,三五年不得休,奈何?」諸公乃許不行熙河之計。然予欲詰其妄作,終不肯,明日面奏之。轍曰:「西人引兵十萬壓熙河境上,並不他處作過,專於所爭處殺人,掘崖巉,其意可見,非西人之罪,皆朝廷指揮不直之故。」微仲曰:「朝廷指揮亦不至大段不直。」

  轍曰:「熙河帥臣輙敢生事,奏乞不守誠信,乘西人抽兵之際,移築堡寨。臣以為方今堡寨雖或可築,不知秋深馬肥,西人能複引大兵來爭此否?如此,兵連禍結,必從此始。」諸人皆曰:「今來朝廷已是不許。」轍曰:「幸而朝廷知其非而不許。若不加詰責,帥臣必自以為是,生事不已,或複再有陳乞。」諸人曰:「竢其再乞,詰責未晚。」太皇太后曰:「亦聞多緣引惹致寇,且與約束。」轍曰:「領聖旨,於今來文字添入約束語行下。」然諸人猶曲加保庇,但添「顯屬生事」一句而已。然蘭州六月已遣人深入西界,以遠探為名,殺十餘人。予曰:「邊臣貪功生事,不足示威,但足以敗壞疆議,理須戒約。」不聽。

  七月,又以河灘打草,遣兵防護為名,殺六七人,生擒九人。微仲覺其不便,欲送還生口。予力贊之,乃具奏其事。轍曰:「邊臣貪冒小勝,不顧朝廷大計,極害事。今送還九人,甚善,然邊臣須當戒敕。」微仲曰:「近日延安將李儀等深入陷沒,已責降一行人,足以為戒。」轍曰:「李儀深入,以敗事被責;蘭州深入,得功。若不戒敕,將謂朝廷責其敗事而喜其得功也。」太皇太后曰:「然,便與戒敕。」乃行下。

  然七年,西人竟大入河東。朝廷乃議絕歲賜,禁和市,使沿邊諸路為淺攻之計,仍令熙河進築遠城,西人不能爭。未幾,複大入環慶。朝廷覆議令熙河進築汝遮,眾議皆允,獨中書侍郎范子功立異議。詰之,無說。予度其意,趙卨昔在延安議疆事,欲以綏州二十裡為例,熙河指其不便,議久不決而卨死,子功與趙卨姻家,故為此議。

  一日,宰相既入尚書省,予與子功、韓師朴、劉仲馮分廳行,且告之曰:「公才地界之議,欲依綏洲,于延安則可,他路遠者,或至七八十裡,?以二十裡可乎?雖然,此非特公才之失,朝廷亦自不審耳。方今共論國事,親舊得失,不宜置胸中也。」韓、劉撫掌稱善,子功悻然不可。會西人乞和,議遂不成。既而蘇子容以事罷相,子功以同省待罪,因遂其請,似以汝遮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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