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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3)


  天順間,安陽民牧牛入一破塚中,鐵索縣一棺,去地四五尺,四旁無一物。民搖動其棺,沙土蒙頭而下,不能開眼。民懼,急趨出,沙已沒趺矣。翌日,拉伴往視之,沙土滿中,不復見棺。蓋觸其機發也。

  山西之石樓、永昌,陝西之神木等縣,土人善邪術,名「小法子」。能以刀錐置人腹中,痛久之即死。始覺時,急求解法,則免。廣東西人善造蠱,置飲食中,中之即腹脹死;以藥物解之,即吐出本形,或魚,或蛇,或蝦蟆而愈。雲南孟密等夷有術,能以木換人手足骨。人初不覺,久之,行遠任重,即痛不能勝。有不信者,死之日,剖股視之,果木也。此皆問之其鄉人,皆以為實有者。

  成化初,江、淮大饑,都禦史林公聰以便宜之命賑濟,駐節揚州。令禦史借糧十萬石于蘇州府,知府林公一鶚以蘇為閩、浙矜喉,江、淮衝要,萬一地方不靖,無糧其何以守?不許。禦史乃借之松江而去。人以一鶚知大體雲。

  古對以文字分合者,如:「鉏麑觸槐,甘作木邊之鬼。豫讓吞炭,終為山下之灰。陳亞有心終是惡,蔡襄無口便成衰。二人土上坐,一月日邊明。半夜生孩,子亥二時難定;兩家擇配,己酉二命相當。皆佳。又聞有雲:人曾作僧,人弗可作佛;女卑為婢,女又可為奴。亦可喜。

  史傳所載,修己背坼而生禹,簡狄胸坼而生契,陸終氏娶鬼方之女,開其左右脅而生昆吾等六人,浮屠氏稱釋迦之生,出母右脅。黃冠氏稱老聃之生,出母腋下。先儒多以為妄。魏黃初五年,汝南屈雍妻王氏生子,從右胳下水腹上出。宋時,莆田尉舍之左,有市人妻生男,從股脾間出,皆創合,母子無恙。二事各有指據,然亦未敢盡信也。近見巡按鳳陽禦史周蕃奏靈壁縣民家生一子,潰母臍下而出,創潰處尋愈。據此,則汝南、莆田二子之生,當亦不誣也。

  漢、唐、宋兵制,皆取兵於民。壯則入伍,老則放歸,即三代寓兵於農之遺制也。本朝軍伍,皆謫發罪人充之,使子孫世世執役,謂之長生軍。且謫發之地,遠者萬里,或數千里,近者千餘裡。南北易調,非其土性,難以自存,是以死傷逃竄者十常七八,行伍實數,能幾何人!況有罪謫發者,率皆奸民,善於作弊,無惑乎什伍之虧耗也。在京惟府軍前衛幼軍,皆止終其身,與前代兵制暗合。旗手衛有等軍士,永樂間奉有不逃止終本身、逃者子孫勾補之旨。甯老死行伍,無一人逃得。府軍前衛幼軍,舊亦多逃,近比旗手之例,著為常令,故今亦無逃者。蓋逃者特為身謀,其不敢逃者,為子孫謀也。使當時議兵制者,以前代之制為主,而以此法繩之,則隱匿脫漏之弊,固不能保其必無,想亦不至今日之甚也。

  急須,飲器也,以其應急而用,故名。趙襄子殺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注雲:飲,於禁反,溺器也。今人以暖酒器為急須,飲字誤之耳。吳音須與蘇同。今稱暖熟餐具為僕憎,言僕者不得侵漁,故憎之。王宗銓禦史嘗見內府揭帖,令工部制步甑,雲即此器,乃知僕憎之名傳訛耳。直駕校尉著團花紅綠衣,戴飾金漆帽,名曰只孫鵝帽。只孫,衣名。今人有稱執金吾帽者,亦似是而非也。

  醫士劉溥,字原博,博學能詩。畫士範暹,字啟東,讀書善談。二老皆蘇人。在宣德、正統間、館閣諸公皆愛重之。原博僅官太醫吏目,啟東終身布衣而已。意者當時士人皆知自重,不肯幹人,當道亦不肯以名器私其所厚而然邪。吾於是不能無感。

  昆山五保張某兄弟業瘍醫,凡求療者,必之弟而不之兄,由是弟日饒,兄日凋落。兄妒之,欲俟其出,將甘心焉。一日,買舟入城,兄預匿舟中,行至新洋江,忽起捽其弟,舟人懼,急搒舟就岸,得逸去。將訟,縣有父老曰:「彼無天理而害汝,今計不行,是有天理也。若訟之,且將拘系證佐,必貽害舟人,不知且止。」從之。未幾,兄一夕睡至旦,目不能開,竟成瞽疾而死於貧。人以為不道所致雲。

  元制,內設中書省,外設行中書省,故舊時移文中多稱各省。今既改行省為布政司,而移文奏章尚有稱省者。今之提刑按察司,即元之肅政廉訪司,俗稱按察使為廉使,按察司多扁肅政字,皆踵其舊也。揆之時制,似亦非宜。在京各道廳事,及在外察院,多扁正己字,諸司則無之。蓋誤讀程伯淳語禦吏為禦史故也。不然,豈有官者皆不必正已,惟禦史當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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