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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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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秀,字穎彥,四明人。靖康初,以李泰薦為臺屬。高宗即位,擢登言路。著書號《閱世錄》,其中一條載明受之變甚備。蓋其所目擊。是時宰輔,如朱、呂、二張,俱有記錄,矜誇復辟之功,悉皆不同;有如聚訟。不若穎彥之明白無偏。今錄于左:建炎己酉三月一日宣麻,以朱勝非為相,罷葉夢得。左丞王淵自平江來,上殿對畢,除簽書樞密院。既受命之次日,有旨祇依兩府恩例,不預省事。四日,廷秀入對,以初除察官,未經上殿故也。五日,入起居畢,複宣麻殿門。即聞外變,宮門已閉。廷秀與察官林之平同宿,留于翰林院前(翰林院以臨安府使院為之)。久之,入學士直舍。李邴為內翰從官,王、孫覿、都司葉份亦在。少次,聞宣宰執雲:「苗、劉兵殺內侍,且欲必得康履、曾擇、藍圭。」 有一閹走入學士院,自剄不死,臥前廁。聞駕禦樓,軍士山呼。康履走入內中,步軍太尉吳湛尋捕,得於小亭仰塵上,擒以付苗、劉,即時斬首摽之。宣諭以「內侍有過,當為治之。二將與轉官。」 其下對:「我等若欲轉官,祇用牽兩匹馬與內官,何必來此?」 已而複召侍從百官。廷秀從諸公上樓,見上座金漆椅子,宰執從官並三衙衛士百官,皆侍立左右。樓下兵幾千數,苗、劉與數人甲胄居前,出不遜語,謂上不當即大位,將來淵聖皇帝歸來,不知何以處?此語乃陳東應天上書中有之,故二凶挾以協制,欲上為內禪之事。宰相從百官出門下,委曲喻之,使退,不從。左右請言太后出處分,於是上遣人請太后。久之,太后乘黑竹輿,從四老宮監至樓上,命儀鸞司設帷幄,垂簾置坐,不能具,止坐輿中傳旨下諭,亦不肯從。又肩輿至門下,太后在輿中親宣諭,且以上仁孝,曉夕思念二聖,勵兵選將,欲復仇雪恥,太尉等皆名家,不須如此。二凶抗言,必欲太后輔太子聽政。太后曰:「乙太平時,此事猶不易。況今強敵在外,太子幼小,決不可行。不得已,當與皇帝同聽政。」 委喻久之。堅不從。太后複上樓。上白事於竹輿前,言事無可奈何,須禪位。太后未允。又令與百官同議。自朱勝非以下,皆不敢出言。獨有一著緋官員進前曰:「陛下當從三軍之言。」 眾甚駭之。時有杭州通判章誼面折之曰:「如何從三軍之言!」 其人逡巡無語。上亦怪而問其姓名,自陳雲:「朝散郎主管浙西安撫司機宜文字時希孟。」 上顧翰林學士李邴,令草詔。邴乞上禦劄,取紙筆就椅子上寫詔,以金人強橫,當退避云云。寫畢,令持詔下,宣示二凶,兵退。上亦徒步歸內中,時已未刻。百官方出,見道傍臥屍枕籍,皆內侍也。是日,凡宦者非入直在內,皆為其所殺,而財物盡劫取。明日,太后垂簾,朱勝非辭疾不出,太后使人宣召,又命執政親往府中召致之。太后複遣老宮監宣喻,乃出。自是二凶更至朝堂,道間傳呼都統太尉,從以強虜兇焰可畏,行者開道避之。迫脅要索,惟意所欲。初一劄子凡十事,如改元,請上徙外宮之類。宰執委曲調護。其中有甚不可行者。八日,遂改元明受。張浚自平江遣士人馮轓來議,欲以上為元帥領兵,移書痛責二凶。二凶諷朝廷以尚書召張浚,不從。又拜韓世忠節度使,除張俊秦鳳路總管,使領兵歸,不從。複降麻建節度,使知秦州,遣人齎麻制授二人。二人械其使送平江獄。又欲起兩浙新舊弓手之半赴行在,廷秀入疏止之。時呂頤浩、張浚、韓世忠、劉光世、張俊同議引兵問罪復辟。又加康允之待制,劉蒙直閣,吳說金部郎中兼提舉市舶,小人鼓動,乘時求差遣,而得之者甚多。有范仲熊者,轉運判官沖之子,祖禹之孫也,嘗陷虜逃歸,日與二凶交遊,其賓客王世修、張逵、王鈞甫、馬柔吉皆締昵。五日之事,仲熊實與聞。至是,二凶諷顏岐薦上殿,除省郎,言凡台諫章疏,乞露姓名行下。其意蓋欲言者懼二凶,不敢斥言其罪。十六日,上出睿聖宮,以顯忠寺為之也。內人六十四人,肩輿過。二凶遣人偵伺,恐匿內侍故也。擒到內官曾擇,太后降旨貶嶺外,既行一程,複追回斬之,亦二凶意也。又欲以其親兵代禁衛守睿聖宮,挾天子幸徽、宣並浙東,宰相曲折諭以禍福,且以忠義歸之,以安其反側。頤浩等領兵次嘉禾。二十五日,召百官聽詔書,大意雲:狄人以睿聖不當即位,兵禍連年,今當降位為皇太弟兵馬大元帥,嗣君為皇太侄,皇太后臨朝聽政,退避大位,務在息兵。在庭愕然。廷秀與中司欲留班論列。以台諫唯廷秀與鄭瑴二人,遂不果。就退睿聖宮,立班久之。上禦坐,起居罷,宰執上殿奏事,議論幾數刻,傳宣令百官先退。仍雲「已會得」。複聞上語宰執雲:「若此傳之後世,豈不貽笑哉。」 次日早,鄭瑴入對,且言:「既降位號,則乘輿服禦,亦皆降殺,豈將易赭服紫耶?」 當夜歸,亦作奏狀,令吏寫,亭午方畢,即進入。末後,太后宣召,同中丞對簾前,宰執皆在,鄭瑴對乞,次召廷秀。太后雲:「今日之事,且因臣下有文字。宰執商量,且欲睿聖皇帝總領兵馬耳。」 廷秀對曰:「臣不知其佗。但人君位號,豈容降改?聞之天下,孰不懷疑?雖前世衰亂分裂之時,固未有旬日之間易二君,一朝降兩朝位號也。」 太后乃雲:「必是殿院不曾見諸人文字。相公可同殿院往都堂看前後文字,便見本末。」 既退,即隨兩府至都堂,朱勝非、顏岐、王孝迪、路允迪、張澄皆在坐。朱相自青囊取文字數紙,次第以示,最上乃持服人奉議郎宋邴書,次即張浚奏言睿聖皇帝當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下數紙不暇詳觀。其間亦有士人上書者,意皆略同。廷秀語朱相雲:「此事朝廷當有善後計。但天子位號欲降,于理未安。廷秀既當言責,不敢嘿嘿。章疏言語狂直。」 朱曰:「公為言官,自當言責」。蓋章疏中有及大臣者。複語諸公曰:「昨日之詔,不可布於外,必召變。」 而張澄雲:「若以五日時事勢,豈爭此名位耶!」 張欲行詔出,廷秀請少緩。明日,鄭瑴入章,引舜禪禹而親征有苗,唐睿宗上畏天戒禪位太子而大事自決。用其議,遂寢二十五日詔書。鄭瑴遂遷西樞,以中書舍人張守為中丞。頤浩等會兵,克日將至,凶徒氣挫,乃使王世修與宰執議天子複正。往來數日。四月一日辰時,降旨召百官睿聖宮起居。門外侍班次,見宰執遣吏來問戶部尚書孫覿借金帶。至立班次,忽有戎裝(紫衫帶子也)官員綴從官班,問之,乃是王世修,方除工部侍郎,賜袍帶未至,先令綴班,方悟假帶之繇。蓋自渡江後,宰執從官並系犀帶,今此異數,用安反側。世修,王能甫之侄,前此選人,知鄭州榮澤縣,虜兵偶不曾到,而是邑全,李綱特與改官,遂為苗傅幕賓。午後,上出,百官起居畢,即上馬。百官掩班先行,迎於內東門外(杭州太守常視事在大廳之北)。至是,世修具袍帶。明日,有旨正朝。以苗傅為淮西制置使,劉正彥副之。使其避張、韓之兵,別路而往。又頒制賜鐵券帶礪之誓。三日,聞韓將前軍至臨平,為二凶設伏掩殺。四日夜,二凶拔寨,道余杭門出,轉龍山,繇富陽而去。明日,韓將、劉兵皆入,以張浚簽書樞密,頤浩有僕射,朱勝非知洪州,張澄知江州。韓將遣人擒王世修,鞫始謀,並拘其妻子。有旨令劉光世處斷。晚有文字至台,申差察官就審實,朝廷亦恐諸將鍛煉非實情也。是時察官唯陳戩,獨員將台吏並司獄至光世寨,取王世修實款。其初,王世修嘗與二凶語閹宦恣橫,而劉尤嫉之。上自揚州奔播過浙西,道吳江,左右宦者以射鴨為樂。至杭州日,群閹遊湖山。世修以劄子具陳其事,張澄不納,世修忄磨忄羅而退。以其劄子示正彥,憤然曰:「公甚忠義。要須與公協力,同去此輩。」 俄又聞王淵為樞密,愈不平。苗、劉乃與世修等謀,先斬王淵,然後殺內侍。議已定,初四日,部分兵馬,且使人語淵雲:「臨安縣界有強盜,欲出擒捕。」 五日早,令世修伏兵於城西橋下,俟淵過,即捽下馬斬之。繼遣人圍康履家,分兵捕內官,凡無須者皆殺。然後領兵伏闕請罪,脅天子禪位。此皆始謀實情。依所招具奏,明日戮之於市。吳湛以輔二凶領中軍寨于宮門前申請除宰執侍從,余人悉於中軍寨門下馬使悍卒持梃誰何,至歐擊從人,損壞輿轎,廷秀兩章引皇城司格令並律文闌入法理會,僅以章行,而悍將複匿之而不出,廷秀以台中被受榜于皇城司前,軍士方少戢。至是,湛亦戮焉。並貶王元、左言,皆殿帥,以當日坐視二凶之悖,不略誰何故也。六日,廷秀對疏,言錢塘非可居,當圖建康為暫都計。上亦知此非處。一章言王世修等及康允之、劉蒙、吳說、范仲熊。讀至論仲熊事,上甚怪之,乃曰:「范仲熊莫不如是?」 對曰:「臣不知其它。但在宣和末進用,實出梁師成門下。」 又入文字言希孟,上初怒甚,便欲梟首。宰執言此當自有論列,故廷秀章上,乃貸希孟死,流嶺南。而賞誼兩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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