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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編·卷一(2)


  衛靈公與夫人夜坐,聞車聲轔轔,至闕而止,過闕複有聲。公問夫人曰:「知此為誰?」夫人曰:「此蘧伯玉也。」公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妾聞禮,下公門,式路馬,所以廣敬也。夫忠臣與孝子,不為昭昭信節,不為冥冥惰行。蘧伯玉,衛之賢大夫也,仁而有智,敬於事上,此其人必不以暗昧廢禮,是以知之。」公使人視之,果伯玉也。《中庸》曰:「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伯玉可謂真君子矣。細考《論語》,夫子所與友者,僅見伯玉一人。伯玉使人于夫子,而夫子問其起居。則金石交情,可以略見。伯玉之躬行純一如此,宜夫子樂與之交也。夫人即南子也。南子有淫行,然觀其所言,醇粹正大,有後世老師宿儒之所不能道者。且知伯玉之賢,而又知伯玉之所以賢,何其明也。乃知以衛靈之無道、南子之淫泆,奚而不喪者,非止仲叔圉、祝佗、王孫賈輩之功而已。又知夫子之所以見南子者,蓋以見識議論如此,倘能改行,或者尚可輔衛靈公以有為。子路不說,是未知夫子之心也。然南子知賢者不為冥冥惰行,而卒不能回光內照,改其淫泆。靈公因南子之言,固宜識伯玉之為忠臣矣,然卒不授之以政。信乎,知善非難,行善為難;知賢非難,用賢為難也。

  有良家女流落可歎者,余同年李南金贈以詞曰:「流落今如許。我亦三生杜牧,為秋娘著句。先自多愁多感慨,更值江南春暮。君看取,落花飛絮。也有吹來穿繡幌,有因風飄墮隨塵土。人世事,總無據。佳人命薄君休訴。若說與,英雄心事,一生更苦。且盡尊前今日意,休記綠窗眉嫵。但春到,兒家庭戶。幽恨一簾煙月曉,恐明年,雁亦無尋處。渾欲倩,鶯留住。」此詞淒婉頓挫,不減古作者。《南史》:齊范縝謂竟棱王子良曰:「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散,或拂簾幌墜茵席之上,或關籬牆落糞溷之中。墜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糞溷者,下官是也。」此詞前闋,蓋祖此說。南金自號三溪冰雪翁,尤工於詩。有《江頭吟》雲:「兒時盛氣高於山,不信壯士有饑寒。如今一杯零落酒,風雨蝕盡征袍單。側立昆奴面鐵色,楚客不言未吹笛。關山有月無人聲,自是江頭渚花發。渚花春少未得妍,凝立青山圍水天。杜鵑故態不識事,盡情叫入青風煙。壯士未握邊頭槊,旄頭如月幾時落。如今世界不愛賢,看取青峰白雲角。嗚呼一歌兮歌已怨,壺中無酒可續咽。」蓋模擬少陵之作,詞旨清婉可愛。

  嶺南人以檳榔代茶,且謂可以禦瘴。餘始至不能食,久之,亦能稍稍。居歲餘,則不可一日無此君矣。故嘗謂檳榔之功有四:一曰醒能使之醉。蓋每食之,則醺然頰赤,若飲酒然。東坡所謂「紅潮登頰醉檳榔」者是也。二曰醉能使之醒。蓋酒後嚼之,則寬氣下痰,余酲頓解。三曰饑能使之飽。蓋饑而食之,則充然氣盛,若有飽意。四曰飽能使之饑。蓋食後食之,則飲食消化,不至停積。嘗舉似于西堂先生范 旂叟。曰:「子可謂『檳榔舉主』矣。然子知其功,未知其德,檳榔賦性疏通而不洩氣。稟味嚴正而有餘甘。有是德,故有是功也。」

  曲端在陝西,甚有威望。張魏公宣撫,首擢用之。金人萬戶婁室與撤離曷等寇邠州,端擊敗之。至白店原,又大敗之。撤離曷乘高望師,懼而號哭,金人因目之為「啼哭郎君」。後以端恃功驕恣,廢不用。又懼其得士心,竟殺之。自端之死,眾心稍離。金再入,戰于富於。我師詐張端逡以懼敵。婁室知端已死,拊掌笑曰:「何紿我也。」於是盡銳力攻,我師敗績,自是陝西非我有矣。淳熙間,議高廟配享,洪景盧舉此為魏公罪,迄不得侑食。昔孔明斬馬謖,已為失計。魏公襲其事,幾於自壞萬里長城。至於詐張端逡,尤為拙謀,徒足以召敵人之笑,沮我師之氣耳。端亦知書,嘗作詩雲:「破碎山河不足論,幾時重到渭南村。」昔人詩:「欲掛衣冠神武門,先尋水竹渭南村」,此事也。

  市璞寶燕石,煮簀食蟛蜞。識者少也。

  孟子言求放心,而康節邵子曰:「心要能放。」二者天淵懸絕。蓋放心者,心自放也。心放者,吾能放也。放心者,如雞豚出於塒柵,不求則不得。心放者,如鷹隼翔于雲霄,而絛鏇固在吾手也。眾人之心易放,聖賢之心能放。易放者流蕩,能放者開闊。流蕩者,失其本心。開闊者,全其本心。

  余家藏山谷八大字雲:「作德日休,為善最樂。」摘經史語,混然天成。可置座右。

  《周禮注》:六穀:稻、黍、稷、粱、麥、苽。六清:水、漿、醴、酴、曾、酏。七菹:韭、菁、茆、葵、芹、菭、筍。六獸:麋、鹿、熊、麕、野豕、兔。六禽:雁、鶉、鷃、雉、鳩、鴿。五藥:草、木、蟲、石、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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