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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2)


  四日平明,至於奉天,丞、尉惶懼,拜舞於縣門。其日,上幸縣令宅,宰臣、近侍各居廨署。時右金吾將軍御史大夫渾公瑊討賊之回戈也。渾公與家僕數十騎自夾城入北門,收集後殿與敢死之士欲擊賊。乘輿既出,遂奔行在。上以渾公為工部尚書、行在兵馬使。渾公有膽略,泚素憚之,既而乘輿乃安。時奉天備禦防守皆渾公之謀也。君子曰:「高祖困于彭城,而用陳平之策,漢祚興焉。晉武得謝安石,晉室無替。古之君子,亦有是夫!」

  渾公雖武勇絕倫,而謙讓無匹,乃以令狐建為行在中軍鼓角使,嗣滕王湛然為金吾大將軍,嗣郇王寓為右衛大將軍,前神策軍京西都虞候侯仲莊為金吾衛將軍兼禦史中丞、奉天防城使兼右廂兵馬使。仲莊有剛勇,善謀略,保衛之功,次瑊之勳也。

  初,建中之始,衛士桑道茂奏雲:「國家不出三年,暫有離宮之象。臣望奉天有天子氣,宜制度為壘,以備非常。」上以道茂言事數驗,遂令京兆尹嚴郢充築城使,具畚鍤,抽六軍之士督策之。時上初即位,刑清俗泰,盛夏而士功大興,遠近不知其旨,及此都焉。

  上初幸鳳翔,依都府而謀克復。或曰:「張鎰雖陛下信臣,蒞職日淺,所管勁卒皆朱泚部曲,本漁陽突騎凶眾。城中既立朱泚,本軍必生大變,以臣度之,非萬全之計也。敢以死請!」上亦悟道茂之言,遂改幸奉天。至其月六日,李楚琳殺張鎰而歸朱泚。

  初,令言陣於五門,禁兵不出,百姓觀者巨億,遂整旗吹角入含元殿。前先鋒自龍尾道上,于中間周呼,曰:「天子已出,今日共取富貴!」凶徒大呼。有頃,入宜春院及諸宮。時倉忙之際,本朝禁衛騎士及坊市百姓擔負財帛,填街塞陌,連日竟夜。既而群盜與令言謀議,慮難持久,或曰:「太尉朱泚久囚,必生異志,若迎而為主,事可捷矣。」遂于招國裡,以禮迎之。泚畜奸伺隙,久懷非望,群盜既至,偽讓不從,而命為使者設食。久之,以觀眾心。於是火燭星羅,觀者萬計。

  泚人居含元殿,四日平晨出榜,榜曰:「太尉權臨六軍,國家有事東郊,征涇原師旅銜命赴難。將士久處邊陲,不閑朝禮,軍驚御駕,乘輿已出。應定見神策六軍、金吾、威遠、英武並百司食糧者,三日內並赴行在。不去者,即于本司著到。如三日後移牒勘,彼此無名,當按軍令,義無容貸。」

  泚移居白華殿,朝臣見者悉勸迎駕,泚顧望錯愕,知未得眾心。源休入,移時籌之,言多不順,勸以僭偽。泚甚悅之,猶尚未決。

  上初巡幸京城,朝官莫知上所在,分路探候,然後乃知。源休既陳矯計,切勒十城門不許出入。時六日夜也。

  上初入奉天,有上封事言叛兵共立朱泚,凶徒必來攻城,請為備禦。門下侍郎盧杞切齒言曰:「太尉忠貞,朝野共知,奈何有此,傷大臣之心!安可令泚聞之,請以百口,保泚不反。」後三日,泚變梟獍,至於城下。

  上料近藩兵馬可以赴難者,頒下手詔諭之,皆如期至。帝尚以忠臣待泚,又知公卿勸迎,且令諸道軍士三十裡下營。時京兆府功曹薑公輔赴行在,拜門下侍郎平章事,俯伏而奏曰:「王者不嚴衛,無以重威靈。今禁旅單寡,翊衛未備,若泚忠孝奉國,固不以兵多為慮;若狼心已變,則有備無患。今士馬在外,深為陛下危之。」即日召兵入城,逮泚攻城,已戒嚴矣。

  朱泚既納源休僭偽之說,又得幽隴三千人與哥舒曜。救援者行至澠池縣,聞朱泚僭偽,返旆投泚。泚自謂眾望所集,於是以源休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為皇城留後。

  泚以段秀實為心膂,發銳卒三千奉迎乘輿,陰起逆謀。秀實潛謂劉海賓曰:「朱泚是薊門一卒,去逆效順。先帝嘉之,位登臺輔,不能見危授命,而乃宴安凶醜。吾位曆司會,策名九寺,雪國之恥,雖死猶生。爾能從乎?」海賓曰:「忠臣節義,死而不亡,敢不惟命是聽!」因擇能行者追賊兵,曰:「城中有變。」使者六日一更行,及駱驛,虜劫而回,驗符乃秀實詐為賊帥姚令言帖,用司農寺之印也。

  賊泚用仇敬忠為同華等州節度、拓東王以禦王師,用異姓王李日月為西道諸軍事先鋒經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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