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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巧兒


  孫巧兒,棗強農家女也。性淫蕩,私好多人。酒盞歌喉,晝夜煩聒。有老父,近住鄰房,耳聞目擊,深所不堪,時時唾駡之。巧兒悍暴,無人子禮,父怒亦怒,有過之無不及也。父無可如何,未嘗不多所隱忍。奈巧兒放誕已甚,有非尋常可比者。每對人語,從無一言及「父」,但有「厭物」口號。惟會意者,知其所指也。

  一日,巧兒與所私淫戲,恣為媟褻。父怨恨之深,唯有隔房痛詆。乃巧兒惡聲之反,益激父,使無地自容。父怒不可遏,覓杖來奔。巧兒閉關堅拒,盛氣坐罵于房。父奮勇攻門,堅不得入。索器,得菜刀,探門隙,欲敗其扃。巧兒怒益甚,謂:「獷狺老傖奴,勝不知止,誰真懼汝者?乃不欲復活耶?」拔關徑出,奪父刀,破顱斃父。裡保報逆,鎖巧兒以去。

  官問姦夫,巧乃實首者十數,株連者十數,加功同逆,並未確指一人。有中表程某,年少書生也。貌甚俊美,為巧兒所鍾愛,屢挑不就,心銜之。會有殺父獄,進扳程有奸。時訊同逆不決,官甚惶窘。適聽中閫言,以赭衣授巧兒,使自決同逆者,授之衣以為定讞。巧兒得衣,即以與程。

  程潸然呼屈,巧曰:「不能與君同生,幸得君與同死,平生之願足矣!此去黃泉,歡愛正長,何事作楚並相對耶?」程終啜泣不已。巧曰:「君自取此,誰則累君者?妾自顧恣態過人,立意得俊雅如君者,與諧伉儷。三年前,曾有為妾執柯者,而君家不允。堂上雙盲,遂以花眷玉貌,許與牧豕兒,不顧蹂躪紅粉。若使君肯俯抬,不特顯托明婚,即使暗諧鴛偶,妾亦甘心自愛,不致以荒淫滋禍矣。總由著望不諧,因而積幻生枉,竟欲荼毒此身,與天下男子作一生痛飲。自誤更以誤君。然此心固謂不如是,不安於死也。事至萬不得已,思以今生之缺,托之來生。是則妾之自樂於死,並樂與君俱死者也。」乃巧兒愛程自切,程恨巧兒自深。

  或謂巧兒曰:「卿語言伶俐,何遽作事糊塗?」巧曰:「正唯伶俐之過耳!自謂以此身付之牧豕奴,不如付之白刃之猶為不負也。」受刑之日,巧兒欣欣色喜,程淚至死不乾。

  籜園氏曰:人命至重,即巧兒實以同逆者成招,猶當研訊確供,方可按律處斬。奈何以明系牽涉之人,僅據逆女一赭衣之付,便為定讞哉?至佛氏來生之說,原為現世之作惡無報者卒申罪案。而無知逆女,乃藉以牽斃無辜。何意來生之說,敗壞一至於此?若牒此一重公案,申報閻羅殿下,吾知必撒此轉輪一局,杜天下癡男女之妄想,以相安于清淨之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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