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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石麒


  徐石麒,字寶摩,浙江秀水人,天啟壬戌進士。授工部營繕司主事。魏忠賢有調發,多格之。房師黃尊素下詔獄,納橐饘,募金抵誣贓,由是削籍。崇禎立,起南禮部郎中,累遷吏部文選考功郎中,佐塚宰鄭三俊掌院,范景文主南計,奏免七十八人。是時,主北計者謝升凡、溫體仁,私人皆庇之,南計不少徇焉。遷尚寶司卿應天府丞,行尹事。時方裁驛遞食縮,而馬如故,農裡重困。石麒計救之,無若召募,且勾胥吏故所幹沒,有餘資,積患頓解。三俊為刑部尚書,以輕比下獄,黃道周、黃景昉言之於經筵,上怒未回。石麒朝,元旦奏言:「皇上禦極以來,麗丹書者多大臣朝士,嚴威之下,蔓引株連,九死一生。今又以輕擬深督三俊,將來必有承順風旨,以鍛煉為能事,以鉤距為精神,非複慎獄之本意矣。」疏入,上禦門口,傳出三俊。用石麒通政使。時治尚綜核,放棄者多造言語,妄陳端末,納言承行,不給,石麒剖斷嚴敏,告訐衰息。升刑部右侍郎。會推閣員先後二十四人,石麒與焉。稱疾不赴召對,故免陳演之譖。轉左侍郎,署部事,尋即真為尚書,言:「邇年刑官擅背律條,嚴文刻深,使吏胥上下其手。僥倖之徒,以賄為市,幹和召愆,其失非細。」因條上附會律文之謬數十事,會清獄,石麒盡心明允,理出冤滯近萬人,貫城幾空。

  陳新甲下獄,政府以下皆為營救,石麒獨言:「俺答闌入而丁汝夔伏誅,沈惟敬盟敗而石星論死。惟後此遼沈廣寧之陷,誅止督撫,不及中樞。故新甲覬引例自寬。不知此例乃天啟間陵夷解紐之政,非祖制所有也。今親藩膏刃,百城流血,夔星之罪,未若是烈。人臣無境外交,新甲身在朝廷,輒擅便宜通款北境,辱國無君,莫此為甚。」上覽疏,新甲即日棄市。

  司禮王裕民,私庇劉元斌,並逮獄,上欲殺之。石麒爰上書,言:「隱人之惡,與身自為惡,終不同。律內奏事詐,不以實條,止擬一配注,以其欺君也。然則繩欺之法,亦止此矣。

  加等至煙瘴已極,過此非臣所取擅。」入,上竟以內廷欺罔隱微,斬裕民而歎諭石麒。

  洪承疇救錦州,束馬未動。職方張若麒,以中樞私人,出關督戰,遂大潰,精銳喪失俱盡。若麒就理而有奧援,司官遷延不讞,石麒謂:「王樸以倡逃誅,陳新甲以誤國辟,而倡倡逃誤誤國者安得減等?」論若麒如律。

  左都禦史劉宗周,以救姜彩、熊開元革職。石麒上言:「陛下求變通趨時之臣,舉朝不乏;若求廉頑立懦,維風易俗之臣,含宗周無選矣。」上不聽。彩等自詔獄改刑部,石麒輕擬,失上意,遂罷。

  甲申五月,福藩立,起右都禦史改吏部尚書。時江左草創,自石麒與劉宗周,黃道周出,始成朝廷。而馬阮用事,率降中旨,銓除不由部推,石麒爭之不得。士英冀以定策封侯,中人韓贊周主之。石麒覆疏:「昔世宗欲封楊延和、蔣冕伯爵,並辭不受。今國恥未雪,豈輔臣裂土自榮之時?俊克復神京,成功大定,加恩未晚。」士英氣奪。又言:「皇考福王殉難,先帝令勳臣黃門,恭視含殮。今先帝梓宮何所,封樹何似?乃遣一健兒應故事,示天下無悲思大行之意,何以鼓厲同仇?」不報。禦史黃耳鼎,論石麒殺樞臣,敗和議。石麒具陳始末,小人賣國情狀始露,而石麒亦告去。自宗周、石麒去,南都竟敗。

  乙酉四月,大清兵渡淮,黃尊素子宗羲,勸石麒避地四明山。石麒不可,曰:「馬阮已壞天下,雖智者難善其後,惟有死此一塊土耳。」

  會朱大定等謀守嘉興,議奉石麒為兵主事,未集而敗。閏六月二十四日,大清兵圍嘉興,石麒由村舍叩城下,呼曰:「吾大臣,不可野死,請入與城同存亡。」城上人嘩曰:「我公來矣!」開門納之,越宿而陷。石麒朝服縊天寧寺,納其屍櫝中,逾三旬始殮,如生。而是時宗周在越城,饑經七日,曰:「此降城非我死所。」出城外而死。海內高二人之死,能盡其義,為作《降城歎》、《我公來》樂府美之。

  石麒清修絕俗,弘長後進,尤急人之難。吳昌時敗後籍沒,力言當事,止沒田產,他為類免。讎昌時者,又欲竄其子弟于許都叛黨之內,複理而出之,孝廉祝淵,上書頌宗周,緹騎逮問,石麒囑金吾無殺義士,淵得生出。生平強記經史,尤熟明事,章奏精洽,鑿然可施行。

  石麒年六十八,無子,初以私屬爾穀為子,已二十六年,始立柱臣為後。或問:「後與子異乎?」曰:「然!子可私,後不可私。子惟父所愛,即子之;後非薦之祖禰,而享告之,宗族而信,不敢後也。故《詩》曰:『螟蛉有子,蜾蠃負之。』是人皆可子之證也。《傳》曰:『鬼不歆非類,神不歆非族。』是人不可皆後之證也。」其議禮之精如此。唐王贈少傅文淵閣大學士,諡忠襄。爾谷官禦史,與同郡錢□友善,後並乙太湖事牽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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