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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8)


  前高安白水本仁禪師法嗣古

  重雲智暉

  京兆重雲智暉禪師。咸秦人也,姓高氏。總角之歲,好遊佛宇。誓志出家,父不能止。禮圭峰溫和尚剃度。後謁高安仁和尚。獨領微言潛通秘鍵。尋回洛,卜於中灘創溫室院,常施藥。有比丘患白癩,眾惡之。唯師延迎供養與摩洗垢穢。斯須有神光異香。既而辭去,遂失所在。所遺瘡痂馨香酷烈。逐聚而塑觀音像以藏之。梁開平五年忽思林泉。乃歸終南圭峰舊居。

  師一日閒步岩岫間。倏睹摩納數珠銅瓶棕笠,觸之即壞。謂侍者曰:「此吾前身道具耳。」欲就茲建寺以酬昔因。當騫草開基,有祥雲蔽日。屯於峰頂,久而不散,因目為重雲山。先是穀多猛獸,皆自引去。及塞龍潭以通徑,潭中龍亦徒他所。後唐明宗賜額曰長興。學侶臻萃。

  師上堂,有僧問:「如何是歸根得旨。」師曰:「早是忘卻。」

  問:「不意塵生,如何是進身一路。」師曰:「足下已生草,前程萬丈坑。」問:「要路坦然,如何履踐。」師曰:「我若指汝,則東西南北去也。」問:「佛未出世時如何?」師曰:「一堆泥土。」

  問:「如何是重雲稱。」師曰:「任將天下勘。」

  問:「如何是截鐵之言。」師曰:「寧死不犯。」

  問:「如何是重雲境。」師曰:「四時不開華,三冬盛芳草。」

  師再歸故山,創寺聚徒,涉四十五年。誨人之暇,撰歌頌千餘首。度弟子一千五百人。永興節度使王彥超早游師戶庭。嘗欲披緇,師止之曰:「汝後當榮顯,為教門外護則可矣。」厥後果如師言。及鎮永興,與師再會,益加尊禮。周顯德三年丙辰夏六月。師詣府辭王公,屬以山門事。至七月二十四日,體中無恙。垂誡門人,並示一偈曰:「我有一間舍,父母為修蓋。住來八十年,近來覺損壞。早擬移住處,事涉有憎愛。待他摧毀時,彼此無相礙。趺坐而逝。」壽八十有四,臘六十四。塔於本山。

  瑞龍幼璋

  杭州瑞龍院幼璋禪師。唐相國夏侯孜之猶子也。大中初,伯父司空出鎮廣陵。師方七歲,遊慧照寺。聞諷蓮經,志求出家。伯父初不允。因絕不飲食,不得已而許之。禮慧遠為師。十七具戒,二十五游諸禪會。薯山白水,鹹受心訣。二宗匠深器之。鹹通十三年至江陵。會騰騰和尚囑之曰:「汝往天臺,尋靜而棲,遇安即止。」又值憨憨和尚撫而記曰:「汝卻後四十年。有巾子下菩薩王于江南。當此時吾道昌矣。」二逸士各有密言授之。尋抵天臺山。于靜安鄉創福唐院。乃契騰騰之言。又眾請住隱龍院。中和四年浙東饑疫。師于溫台明三郡收瘞遺骸數千。時謂悲增大士。幹甯中,雪峰和尚經游。遺師棕櫚拂子而去。天佑三年。錢尚父遣使童建齎衣服香藥入山致請。師領徒至府庭。署志德大師。就功臣堂安置,日親問法。師請每年于天臺山建金光明道場。諸郡黑白大會,逾月而散。光明大會始于師也。師將辭歸山。王加戀慕,於府城建瑞龍院。文穆王改為寶山院。延請開法。時禪門興盛。斯則憨憨懸記應矣。

  師上堂謂眾曰:「老僧頃年遊歷江外嶺南荊湖。但有知識叢林,無不參問來。蓋為今日與諸人聚會,各要知個去處。然諸方終無異說。只教當人歇卻狂心,休從他覓。但隨方任真,亦無真可任。隨時受用,亦無時可用。設垂慈苦口,且不可呼晝作夜。更饒善巧,終不能指東為西。脫或能爾,自是神通作怪,非幹我事。若是學語之輩,不自省己知非。直欲向空裡彩華,波中取月,還著得心力麼。汝今各且退思,忽然肯去。始知瑞龍老漢事不獲已。迂回太甚,還肯麼。」時有僧問:「如何是瑞龍境。」師曰:「汝道不見得麼。」曰:「如何是境中人。」師曰:「後生可畏。」問:「廓然無雲,如何是中秋月。」師曰:「最好是無雲。」曰:「恁麼即一輪高掛萬國同觀去也。」師曰:「捏目之子難與言。」

  至天成二年丁亥夏四月,師乞墳塔。尚父命陸仁璋于西關選勝地,建塔創院。賜名額,令僧守護。仍改天台隱龍為隱跡。修塔畢,師入府庭辭尚父。囑以護法恤民之事。克期順寂。尚父悲悼,遣僧主集在城宿德。迎引入塔。壽八十有七臘七十。

  前撫州疏山匡仁禪師法嗣知

  疏山證

  疏山證禪師第二世住。初參仁和尚得旨。後遊歷諸方,謁投子同禪師。投子問曰:「近離什麼處。」曰:「延平來。」投子曰:「還將得劍來麼。」曰:「將得來。」投子曰:「呈似老僧看。」師乃指面前地上。投子便休。師遂去。三日後投子問主事:「新到僧在什麼處。」曰:「當時去也。」投子曰:「三十年學馬伎,昨日被驢撲。」

  師住後,僧問:「如何是就事學。」師曰:「著衣掃地。」曰:「如何是就理學。」師曰:「騎牛去穢。」曰:「向上事如何?」師曰:「溥際不收。」問:「如何是聲色中混融一句。」師曰:「不辨消不及。」曰:「如何是聲色外別行一句。」師曰:「難逢不可得。」

  百丈安

  洪州百丈安和尚。號明照禪師。第十世住。問:「一藏圓光如何是體。」師曰:「勞汝遠來。」曰:「莫是一藏圓光麼。」師曰:「更吃一碗茶。」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手巾寸半布。」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師曰:「未有一個不問。」問:「如何是極則事。」師曰:「空王殿裡登九五。野老門前不立人。」問:「隨緣認得時如何?」師曰:「未認得時作麼生。」

  師本新羅國人。自百丈統眾。所度弟子道亙等凡七人。各從參嗣,僉化一方。師滅後,門人寫影。法眼贊曰:「對目誰寫,蟾輝碧池。日面月面,輪圓須彌。須彌一指,月面毫芒。明照禪師。詎曰違方。方塵不指,大悲何起。我謂玄功,胡是非是。」

  黃檗慧

  筠州黃檗山慧禪師。洛陽人也。少出家,業經論學。因增受菩薩戒而歎曰:「大士攝律儀。與吾本受聲聞戒。俱止持作犯也。然於篇聚增減。支本通別,制意且殊。既微細難防。複於攝善中未嘗行於少分。況饒益有情乎。且世間泡幻身命何可留戀哉。」由是置講課。欲以身捐于水中。飤鱗甲之類,念已將行。偶二禪者接之款話。謂南方頗多知識。師何滯於一隅也。師從此回志參尋,屬關津嚴緊。乃謂守吏曰:「吾非玩山水,誓求祖道。他日必不忘恩也。」守者察其志,遂不苛留,且謂之曰:「師既為法忘身,回時願無吝所聞。」師欣謝。直造疏山。

  時仁和尚坐法堂受參。師先顧視大眾,然後致問曰:「剎那便去時如何?」疏山曰:「逼塞虛空,汝作麼生去。」師曰:「逼塞虛空,不如不去。」疏山便休。

  師下堂參第一座。第一座曰:「適觀座主只對和尚語甚奇特。」師曰:「此乃率爾,實自偶然。敢望慈悲,開示愚迷。」第一座曰:「一剎那間還有擬議否。」師於言下頓省。禮謝退於茶堂,悲喜交盈。如是三日。尋住黃檗山聚眾開法,第二世住。終於本山,今塔中全身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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