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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6)


  鳳翔石柱

  鳳翔府石柱和尚。游方時,遇洞山和尚第三世。垂語曰:「有四種人。一人說過佛祖,一步行不得。一人行過祖佛,一句說不得。一人說得行得。一人說不得行不得。阿那個是其人。」師出眾而對曰:「一人說過祖佛行不得者。只是無舌不許行。一人行過祖佛一句說不得者。只是無足不許說。一人說得行得者。即是函蓋相稱。一人說不得行不得。若斷命而求活。此是石女披枷帶鎖。」洞山曰:「闍梨自己作麼生。」師曰:「該通會上,卓卓寧彰。」洞山曰:「只如海上明公秀又作麼生。」師曰:「幻人相逢拊掌呵呵。」

  中雲蓋

  潭州中雲蓋和尚。僧問:「和尚開堂,當為何事。」師曰:「為汝驢漢。」曰:「諸佛出世,當為何事。」師曰:「為汝驢漢。」問:「祖佛未出世時如何?」師曰:「像不得。」曰:「出世後如何?」師曰:「闍梨也須側身始得。」

  問:「如何是向上一句。」師曰:「文殊失卻口。」曰:「如何是門頭一句。」師曰:「頭上插花子。」問:「如何是超百億。」師曰:「超人不得肯。」

  大通存壽

  河中府棲岩山大通院存壽禪師。不知何許人也。姓梅氏。初講經論。後入石霜之室。隨緣誘化。抵于蒲阪緇素歸心。僧問:「蓮華未出水時如何?」師曰:「汝莫問出水後蓮華事麼。」僧無語。師平居罕言,叩之則應。度弟子四百人,尼眾百數。終壽九十有三。諡真寂大師。

  南嶽玄泰

  南嶽玄泰上座。不知何許人也。沈靜寡言未嘗衣帛。眾謂之泰布衲。始見德山鑒禪師,升于堂矣。後謁石霜普會禪師,遂入室焉。所居蘭若,在衡山之東。號七寶台。誓不立門徒。四方後進依附。皆用交友之禮。嘗謂衡山多被山民斬木燒{禾田}。為害滋甚,乃作{禾田}山謠。遠邇傳播。達於九重,有詔禁止。故岳中蘭若無複然燎,師之力也。將示滅,並無僧至。乃自出門召一僧入。付囑令備薪蒸。又留偈曰:「今年六十五。四大將離主。其道自玄玄。個中無佛祖。不用剃頭。不須澡浴。一堆猛火。千足萬足。」偈終端坐垂一足而逝。闍維收舍利。于堅固禪師塔左營小浮圖置之。壽六十有五。

  前澧州夾山善會禪師法嗣知

  樂普元安

  澧州樂普山元安禪師。鳳翔麟遊人也,姓淡氏。4805年出家。依本郡懷恩寺佑律師,披削具戒。通經論。首問道于翠微臨濟。臨濟常對眾美之曰:「臨濟門下一隻箭,誰敢當鋒。」師蒙許可,謂自已足。尋之夾山卓庵。後得夾山書。發而覽之,不覺竦然。乃棄庵至夾山禮拜,端身而立。夾山曰:「雞棲鳳巢,非其同類出去。」師曰:「自遠趨風,請師一接。」夾山曰:「目前無闍梨。此間無老僧。」師曰:「錯也。」夾山曰:「住住,闍梨且莫草草匆匆。溪山各異,雲月是同。闍梨坐卻天下人舌頭即不無。爭教無舌人解語。」師茫然無對。夾山便打。師因茲服膺數載。興化代雲:「但知作佛,莫愁眾生。」

  師一日問夾山。佛魔不到處如何體會。夾山曰:「燭明千里像,暗室老僧迷。」又問:「朝陽已升,夜月不現時如何?」夾山曰:「龍銜海珠,遊魚不顧。」

  夾山將示滅,垂語於眾曰:「石頭一枝看看即滅矣。」師對曰:「不然。」夾山曰:「何也。」師曰:「自有青山在。」夾山曰:「苟如是,即吾道不墜矣。」暨夾山順世,師抵于涔陽。遇故人,因話武陵事。故人問曰:「倏忽數年,何處逃難。」師曰:「只在鷓鋏中。」曰:「何不無人處去。」師曰:「無人處有何難。」曰:「鷓鋏中如何逃避。」師曰:「雖在鷓鋏中,人且不識。故人罔測。」又問曰:「承西天有二十八祖。至於此土人傳一人。且如彼此不垂曲者如何?」師曰:「野老門前不話朝堂之事。」僧曰:「合譚何事。」師曰:「未逢別者,終不開拳。」僧曰:「有不從朝堂來,相逢還話否。」師曰:「量外之機,徒勞目擊。」僧無對。

  師尋之澧陽樂普山,卜於宴處。後遷止朗州蘇溪。四方玄侶憧憧奔湊。師示眾曰:「末後一句。始到牢關。鎖斷要津。不通凡聖。欲知上流之士。不將祖佛見解貼在額頭。如靈龜負圖自取喪身之本。」又曰:「指南一路,智者知疏。」問:「瞥然便見時如何?」師曰:「曉星分曙色,爭似太陽輝。」問:「恁麼來不立恁麼去不泯時如何?」師曰:「鬻薪樵子貴,衣錦道人輕。」問:「經雲飯百千諸佛不如飯一無修無證者。未審百千諸佛有何過。無修無證者有何德。」師曰:「一片白雲橫谷口。幾多歸鳥夜迷巢。」

  問:「日未出時如何?」師曰:「水竭滄溟龍自隱。雲騰碧漢鳳猶飛。」

  問:「如何是本來事。」師曰:「一粒在荒田,不耘苗自秀。」僧曰:「若一向不耘,莫草裡埋沒卻也無。」師曰:「肌骨異芻蕘,芻稗終難映。」

  問:「不傷物命者如何?」師曰:「眼花山影轉,迷者謾彷徨。」

  問:「不譚今古時如何?」師曰:「靈龜無卦兆,空殼不勞鑽。」問:「不掛明暗時如何?」師曰:「玄中易舉,意外難提。」

  問:「不生如來家不坐華王座時如何?」師曰:「汝道火爐重多少。」

  問:「祖意與教意是一是二。」師曰:「師子窟中無異獸。象王行處絕狐蹤。」

  問:「行到不思議處如何?」師曰:「青山常舉足,白日不移輪。」

  問:「枯盡荒田獨立事如何?」師曰:「鷺倚雪巢猶可辨。烏投漆立事難分。」

  問:「如何是賓主雙舉。」師曰:「枯樹無橫枝,鳥來難措足。」

  問:「終日朦朧時如何?」師曰:「擲寶混沙中,識者天然異。」曰:「恁麼即展手不逢師也。」師曰:「莫將鶴唳誤作鶯啼。」

  問:「圓伊三點人皆重。樂普家風事若何。」師曰:「雷霆一震,布鼓聲銷。」問:「停午時如何?」師曰:「停午猶虧半,烏沈始得圓。」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颯颯當軒竹,經霜不自寒。」僧擬再問。師曰:「只聞風擊響,不知幾千竿。」

  師上堂謂眾曰:「孫賓收鋪去也。有蔔者出來。」時有僧出曰:「請和尚一卦。」師曰:「汝家爺死。」僧無語。法眼代拊掌三下。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敲禪牀曰:「會麼。」曰:「不會。」師曰:「天上忽雷驚宇宙。井底蝦蟆不舉頭。」

  問:「佛魔不到處如何辨得。」師曰:「演若頭非失,鏡中認取乖。」問:「如何是救離生死。」師曰:「執水苟延生,不聞天樂妙。」

  問:「四大從何而有。」師曰:「湛水無波,漚因風擊。」曰:「漚滅歸水時如何?」師曰:「不渾不濁魚龍任躍。」問:「生死事如何?」師曰:「一念忘機,太虛無點。」

  問:「如何是道。」師曰:「存機猶滯跡,去瓦卻通途。」

  問:「如何是一藏收不得者。」師曰:「雨滋三草秀,片玉本來輝。」問:「一毫吞盡巨海,於中更複何言。」師曰:「家有白澤之圖,必無如是妖怪。」保福別雲:「家無白澤之圖,亦無如是之怪。」

  問:「凝然時如何?」師曰:「時雷應節,震嶽驚蟄。」曰:「千般運動不異個凝然時如何?」師曰:「靈鶴翥空外,鈍鳥不離巢。」曰:「如何?」師曰:「白首拜少年,舉世人難信。」

  問:「諸聖恁麼來將何供養。」師曰:「土宿雖持錫,不是婆羅門。」

  問:「祖意與教意是同是別。」師曰:「日月並輪空,誰家別有路。」曰:「恁麼即顯晦殊途事非一概也。」師曰:「但自不亡羊,何須泣歧路。」

  問:「學人擬歸鄉時如何?」師曰:「家破人亡,子歸何處。」曰:「恁麼即不歸去也。」師曰:「庭前殘雪日輪消。室內遊塵遣誰掃。」

  問:「動是法王苗,寂是法王根。根苗即不問,如何是法王。」師舉拂子。僧曰:「此猶是法王苗。」師曰:「龍不出洞,誰人奈何。」

  師二山開法,語播諸方。唐光化元年戊午秋八月。誡主事曰:「出家之法,長物不留。播種之時,切宜減省。締構之務,悉從廢停。流光迅速,大道深玄。苟或因循,曷由體悟。」雖激勵懇切,眾以為常,略不相儆。至冬,師示有微疾,亦不倦參請。十二月一日告眾曰:「吾非明即後也,今有一事問汝等。若道這個是,即頭上安頭。若道這個不是,即斬頭求活。」時第一座對曰:「青山不舉足,日下不挑燈。」師曰:「這裡是什麼時節,作這個語話。」時有彥從上座別對曰:「離此二途,請和尚不問。」師曰:「未在更道。」曰:「彥從道不盡。」師曰:「我不管汝盡不盡。」曰:「彥從無侍者只對和尚。」師乃下堂。至夜,令侍者喚彥從入方丈曰:「闍梨今日只對老僧,甚有道理。據汝合體先師意旨。先師道,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且道,那句是主句。若擇得出,吩咐缽袋子。」曰:「彥從不會。」師曰:「汝合會,但道。」曰:「彥從實不知。」師喝出,乃曰:「苦苦。」玄覺雲:「且道,從上座實不會。是怕見缽袋子黏著伊。」二日午時,別僧舉前語問師。師自代曰:「慈舟不棹清波上。劍峽徒勞效木鵝。」便告寂。壽六十有五臘四十六。塔於寺西北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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