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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曹植司馬順

  吳江顧生庶其(萬祺)《三餘漫筆》雲:三叔周之畔臣,實殷之忠臣也。說本陳同父。若曹丕篡漢,陳思王植變服而哭。司馬炎篡魏,習陽亭侯順歎曰:「事乖唐虞,而假為禪名。」遂悲泣,由是廢黜而卒。二公非漢、魏之忠臣歟!

  ◎門戶

  吾家自明嘉靖中,先高祖太僕公以甲科起家,至隆萬而極盛,代有聞人。當明中葉,門戶紛紜之時,無一人濡足者,亦可見家法之恭謹矣。先伯祖太師霽宇公(諱象幹),出入將相六十年,與葉文忠公、沈文端公、郭文毅公輩師友之誼最厚。故小人造《東林同志錄》,東林籍貫皆列焉。先祖方伯公(諱象晉),為禮部主事,時鄉人亓詩教、韓浚勢張甚,以公名閥,素有清望,餌以銓曹,欲引入其黨,公力卻之,遂觸其怒。丁巳,以察典中傷,裡居者十餘年。此其梗概也。至從叔祖吏部(象春),為東林聞人,而才浮于實,家法始一變矣。夏璦公(允彝)《倖存錄》雲:辛亥京察,孫丕揚主之,曹于汴、湯兆京佐之,而所處湯賓尹、王紹徽輩,則攻東林者也。紹徽有清望,而賓尹負才名,故秦聚奎直糾其不平。丁巳京察,鄭繼之主之,徐兆吉、韓浚佐之,而所處皆東林也。世之所謂清流者,一網盡矣。是時有齊、楚、浙三黨鼎峙:齊為亓詩教、韓浚輩,楚為吳亮嗣,官應震輩,浙為劉廷元、姚宗文輩,而湯賓尹輩陰為之主。於是有宣黨、昆黨種種別名,宣即賓尹,昆則顧天埈也。

  ◎亓韓

  亓詩教,萊蕪人。韓浚,淄川人。趙忠毅著論所目為四凶也,皆同郡。會山東缺銓司,先方伯時官儀制主事,同鄉前輩皆屬意。亓、韓欲攘以為德,冀為之用,屬張華東公(延登)通殷勤。時伯祖太師以薊督召入中樞,公曰:「朝廷威柄,惟銓與樞,詎有兄在本兵,弟複為銓曹者。」力謝辭之。亓、韓怒不附己,遂以察典中傷。夏考功雲:「丁巳之察,不平彌甚,竟無一人起而爭之者,蓋在朝清流驅逐盡矣。」諒哉。先是癸醜考選,諸公皆以名德首推公。時太師方以大司馬召,寓家書曰:「弟以資望,應得台省,且欲假歸,俟考選後乃入。弟即回避,例亦當改翰林。」公複書言:「王事孔棘,且君命不宿於家,不可以弟故遲君命。」即具呈回避。公生平恬退如此。

  ◎高忠憲

  高忠憲公自言:少年以氣節自許,以此一念,受譴亦不畏。及得罪遠竄,值風雨,困臥舟中數日,天晴霽,登岸入旅店中,忽推窗見桃花爛然,遂有悟,並氣節之想亦冰消矣。

  ◎崇禎三相

  夏瑗公雲:烈皇英明勤敏,自當中興,而卒致淪喪者,以輔佐非人也。庶幾如范景文之博大好賢,方岳貢之清勤憂國,不失賢相,惜用之稍晚。謝升不徇物情,不違公論。三公于二尚阝,皆虛公不滯。但闖寇之難,範死節最烈,照耀千古。方以直精微房入內,聞變即自縊,為僕所釋,欲再縊而寇已入,受刑至慘,終不屈死。或惜其死稍晚,然大節終無貶也。謝又出方下矣。

  ◎酈道元

  酈道元,史稱嚴猛,為中尉。汝南王悅嬖人丘念,弄權縱恣,道元收付獄。悅請于胡太后,太后赦之。道元殺念,並劾悅。時蕭寶寅在關中,反狀已露,悅遂奏道元為關右大使,行至陰盤驛遇害。世但知其文士耳。

  ◎二王好佛

  王右丞兄弟好佛,多與名僧遊處,其山川梵宇之作,往往精妙。然《唐書·王縉傳》載,縉喜飯僧徒,對揚啟沃,輒以因果為證。每西番有警,輒使群僧誦《仁王經》禳之。大曆刑政,日以淩遲,縉又縱弟妹女尼等廣納賄賂,如市賈焉。孟子謂頌詩讀書,必知人論世。旨哉言乎!

  ◎薛佩玉

  予年來訪求殉節者,謹書之。近又得貴州都勻知縣薛君殉節狀于同年子吳雯天章。薛君諱佩玉,山西芮城人,辛醜進士,出予友李宮詹容齋之門。為人孤介質直,臨事不茍。康熙十三年正月十一日,滇逆至都勻,戍將及兵士數千人內叛,脅受偽印,薛君不可,登樓自縊,僕薛策、薛健救之,曰:「汝誤我,非愛我也!」急麾去,遂死。其子鏞,今為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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