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北東園筆錄三編 | 上頁 下頁
書記為僧


  蘇州某書記,游幕湖北,稍有蓄貲,歸裡,改業貿遷。嘉慶十八年夏,將之京師,至山東境,薄暮抵宿。下車,歘然倒地,如中惡狀。夜半始甦,神色慘沮。倉皇回車,至揚州一佛寺剃髮為僧,僮僕勸沮,弗聽,且莫測其故也。

  信至家,其子奔視,涕泗挽歸,某泣曰:「殘喘幸留,勿複多事。若還俗,則無死所矣。」因言是日於道中,見二皂衣人在車前,俄頃即為所攝去,謂有事須對簿。自念不知何因,姑隨之行。至一所,類官府,入門,則隸卒列階下,兇惡可怖。堂上巍坐者,若冥王狀。皂衣人跪稟某到,始知非人間也。堂上者拍案怒曰:「汝在某縣敢妄殺人也。」

  辨無之,擲狀下,則向所書某縣擒獲教匪,審明解營正法稟也。某曰:「此誠某書,但系刑名某所撰,當時亦曾疑其冤,始末允書,後因東道逼迫發怒,謂即有罪過,餘當之,且爾不書,終有人書云云。遂為之書。」堂上顧左右拿某某來,鬼卒嗷然齊應,旋見捽二黑影至案前,類濃煙籠罩者。鬼卒持扇扇煙,約略露面目,則邑令與刑名友也。堂上者呵問之,聲呦呦然,承伏如某所對。仍捽之去,複顧左右曰:「渠雖非造意,但明知數十生靈無事就戮,戀館徇情,不以去就爭之,亦難輕恕,宜何罪?」左右者曰:「秋間付山東司按罪可也。」堂上者遂叱某出,正驚悸間,見故友某,因述被攝對簿事,且求拯救。曰:「大數難逃,惟速行南旋,投空門托身,或可免耳。」故友送行數十武,拍肩曰:「歸休。」

  遂甦,則暈去已半日矣。並言:「曩日川、陝、楚三省教匪滋事,牧令多有以擒賊得功者,某縣令絕冀升階,而無機會,一日,有報難民數十人竄至城外者,令以為奇貨,刑名贊成之,某強為繕。令遷官,後與刑名相繼暴亡,豈知結此一重冥案耶?」言訖,捶胸浩歎,子垂涕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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