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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行摘印


  長牧庵閣老(麟),巡撫浙江時,訪得某邑令頗著墨聲。一夕微行,遇令於道,公直沖其前導,問將安往?令降輿答以巡夜。公曰:「時方二鼓,毋乃太早。且巡夜所以察奸也,今汝盛陳儀衛,奸民方避之不暇,何以察為?無已,其從予行。」

  乃悉屏其從者,攜令手偕行數裡。至一酒家,謂令曰:「得毋勞乎?且與子飲酒。」遂入據坐,問酒家邇來得利如何?對曰:「利甚微,重以官司科派,動多虧本。」公曰:「汝細民也,何科派之有。」對曰:「父母官愛財如命,不論茶坊酒肆,凡買賣者,每月悉征常例錢。蠹役因假虎威,加倍勒索,是以小民殊不聊生。」

  因縷述某令害民者十餘事,不知即座上客也。公曰:「據汝言,上司獨無覺察乎?」對曰:「新巡撫號稱愛民,然一時不能盡悉,小民亦何敢控訴?」公笑飲數杯,輸值訖,出謂令曰:「小人多已甚之言,我不敢輕聽,汝亦勿怒也。」複行數裡,曰:「我今夕正可巡夜,盍分路而往。」令即去,公複回至酒家,叩門求宿,酒家對以非寓客處。公曰:「汝今宵當被橫禍,我此來非為寄宿,蓋護汝也。」

  酒家異其言,遂留之。至夜半,聞剝啄聲甚急,則裡胥縣差持朱簽拘賣酒者。公出應曰:「我,主人也。有犯,我自當之,與某無涉。」裡胥不識公,嗔曰:「本官指名索某,汝何為者?」公強欲與俱,遂連拽以行。酒家喪魄,不知所指。公慰之曰:「有我在,無恐,會即釋汝也。」

  至則令升座,首喚酒家,公以氊帽蒙首,與酒家並綰鎖登堂,令一見大駭,亟免冠叩顙。公升其座,笑曰:「吾固知汝之必逮酒家耳。」遂懷其印以去,曰:「省卻一員摘印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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