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八三


  「可我想過。」

  他深入她身體的時候,並非沒有疼痛,她已經四年沒有做過了,而他的動作又過於堅決,以至於這種破體而入的感覺尤甚於懵懂的第一次。鄭微劇烈喘息了一聲,聽見他含糊地叫了聲,「微微。」她心中一慟,幾乎立刻閉上了眼睛,眼淚就掉了下來。

  痛楚讓她的身體本能地扭動閃躲,他的手一把穩住了她,她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他不是阿正,他們多麼的不同。如果說和陳孝正之間的親密帶著少男少女間青澀的相互摸索和新奇的刺激,那林靜就是一個男人,他的前戲纏綿,交合的時候卻直接而強勢,他在她的身體上,就是一個征服者。曾經在那個人面前,她只想著不顧一切地狂喜地將自己交出去,而現在她只需承受,只需接納。

  她聽到了自己的呻吟聲和他的喘息,年少時淡定自持的林靜,談笑用兵的副檢察長,那張永遠篤定自若的迷人面龐此刻因欲望而扭曲。

  她的回憶也沾染了欲望。

  即將攀到頂峰的時候,他輕觸她的眼淚,忽然就有了短暫的不確定,「微微,你快樂嗎?」

  她咬著自己的下唇沉默。她的身體很快樂,快樂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而靈魂呢?誰在乎?

  事後,林靜在她身上伏了很久才慢慢地退了出來,他離開的時候,那點兒溫度也隨之抽離,她才發現自己比之前更冷。

  他清理完自己,輕輕拍了拍她,「一起去洗洗好嗎?」

  鄭微翻過身去背對著他。

  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收拾停當了自己,苦笑著說:「你看我這一身,大概還得趕回去。」他見她不語,不由有些擔憂,便坐到她身邊,輕輕撫她光裸的背,「微微,你要我陪你嗎?我也可以明天早點兒趕回去換衣服。」

  她說:「不用了,你回去吧。」

  林靜承認自己或許是乘虛而入,但是如果那個「虛」確實存在,他為什麼不可以去填補?他做事一向只重結果,所有的手段都只是過程,他希望能給她幸福,也自信可以給,這就是他要的結果。

  他坐了一會兒,還是拿起了車鑰匙,「那我回去了,待會兒你洗洗,好好睡,我明天給你電話。」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聽見鄭微說:「林靜,把你的貓帶走。」

  林靜有些意外,但是並沒有否認,他說:「你還是猜到了。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小胖……不,鼠寶它小時候確實是只流浪貓,那時我剛回國,它經常在我住的地方附近徘徊,我見它瘦得可憐,才把它撿了回來。後來我工作越來越忙,照顧它的時間越來越少,所以才托了吳醫生的太太把它送到你這裡,希望它能給你做個伴兒,因為你小時候就一直特別喜歡貓。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我是它原來的主人,也是怕你多心。」

  鄭微裹著毛毯回頭看他,「我是多心嗎?」

  「我以為……」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從床上砸過來的枕頭將他的話打斷,他措手不及,險些被枕頭迎面砸個正著,堪堪在面前用手接住,不由有幾分狼狽。

  「你以為你以為,什麼都是你以為!」

  他沒有再說話,撣了撣枕頭,把它重新放回床上,替她掩了房門,走到客廳,伸手抱起了又睡回冰箱頂上的鼠寶。離開之前,他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她的房間裡始終沒有聲音傳來,他歎了口氣,摸了摸鼠寶的頭,然後開門離去。

  鄭微伏在床上,聽著他砰的一聲關門,下樓的腳步,打開車門,發動引擎,輪胎摩擦地面……終於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她想要安靜,現在終於安靜了。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她仿佛遠遠地聽到鼠寶叫了一聲,差一點就有了探頭在視窗看一眼的衝動。

  過了很久,她才漸漸意識到身上不適的感覺,暈沉沉地去洗了個澡。重新回到床上的時候,鬧鐘時間顯示已是次日淩晨的光景,她的二十六歲生日,在無比熱鬧中過去,猶如一場好戲,你方唱罷我登場,到這時才算曲終人散。入睡之前,她拒絕再思考,連鬧鐘都藏了起來,不過是一天,可她覺得像是過了一生。

  次日清晨,生物鐘讓鄭微准點起床,爬起來後才發現自己連骨頭都酸脹。她記起上午有個會議,只得打消了請假的念頭,出門前,她習慣性地往鼠寶碗裡倒貓糧,卻不見它像往常一樣跑過來,才記起它已經回到了原主人身邊。

  上午的辦公會一開就是兩個小時,陳孝正並沒有出席會議,鄭微上班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兩分鐘,經過他辦公室的時候,發現門是緊閉的。

  散會後,她習慣性地最後一個離開,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關燈關門的時候,周渠走了進來,他拿起自己忘在座位上的筆記本,順便說道:「哦,對了,陳助理過兩天要去參加上頭舉辦的青年後備幹部培訓班,大概要去四十多天,他想這兩天在家收拾東西,整理一些必要的材料,我批假了。」

  鄭微負責經理辦公室所有人員的考勤,所以她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周渠走到會議室門口,回頭看了鄭微一眼,「沒什麼事吧?」

  「啊?」鄭微表情有些驚訝,繼而笑了,「能有什麼事呀?領導。」

  周渠揮了揮手,「儘快整理好會議紀要。」

  鄭微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出昨天晚上一直沒有查看的手機,整整七個未接電話,全是來自同一個人,她一條條地翻看來電時間,11:34、11:37、11:42……12:11,她可以體會來電者在這段時間裡或許有過的焦灼和絕望,然而這又有何意義?她翻閱到最後一條,隨手將這些記錄全部刪除。

  整理會議紀要的時候,鄭微忽然記起昨晚阮阮始終沒有接她的電話,後來也沒有複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這不是阮阮做事的風格,於是有些擔心,趕緊再一次撥打她的手機,依舊沒有人接。鄭微越想就越不安,偏偏手機裡又沒有吳江的電話,也不知道阮阮出了什麼事,只得不停地打過去,心想要是下班前電話仍舊無人接聽,她就要親自跑一趟阮阮家看個究竟。

  第四次重撥的時候,阮阮的聲音終於從電話那頭傳來,鄭微沒講幾句,就趕緊掛了電話,向周渠請了個假就慌忙往醫院跑。

  阮阮住院的地方在骨傷科,鄭微趕到時,看到的是腿上打著石膏,手臂肘關節包著紗布在吊點滴的阮阮,好在她臉色雖然有些不好,但至少在看到大驚小怪的鄭微時,臉上還帶著笑容。

  「我都說了現在沒什麼大礙了,你上著班還過來幹什麼?」阮阮微微抬起沒受傷的手,指了指床沿。

  鄭微坐了下來,「我說嘛,幹嗎昨天那麼晚了打你手機和家裡的電話都沒人接?好不容易打通電話了,就說人在醫院,差點沒把我嚇死。」

  阮阮有些抱歉地說:「昨天是你生日,我本想給你打電話的,誰知道這麼沒用,在家裡洗個澡都能把自己摔成這個樣子。當時疼得厲害,沒想到是脛骨骨裂了,就這麼倒在浴室裡,半點兒也動彈不了,家裡沒人,鄰居又離得遠,連電話都不在手邊,明明聽得到客廳固定電話的鈴聲,只能幹著急。」

  「那你老公呢?他晚上什麼時候才回來把你送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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