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三四


  「啊?」鄭微大叫一聲,難道所有的人都有,只有她沒有,只有她不正常?「你們是什麼時候、什麼階段開始的呀?」

  阮阮把手指放在唇邊,「噓……我想想,牽手好像是剛在一起就有了,至於親親抱抱呀,我忘了,總之是很自然的事情,水到渠成就發生了。」

  「那我的水為什麼還不到渠呀,我們聯手都沒有牽過呢,會不會很不正常?」鄭微愁眉苦臉地說。

  阮阮也小小驚訝了一下,「這樣呀,我以為你們至少牽過小手了呢,是有點兒奇怪啦,不過你也別把這事看得很嚴重,說不定人家陳孝正比較慢熱,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吧。」

  「什麼呀,我就擔心他不是慢熱,而是根本就不熱。」鄭微沮喪地爬上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今天黎維娟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呀,按理來說他們都在一起了,不應該什麼都沒發生呀。可是現在她和陳孝正雖然黏得緊,但也只是比普通朋友相處的時間更多而已,從來沒有什麼親密的舉止——除了他老敲她的頭,她也感覺不到他這方面的心思露出一點點端倪。阮阮和趙世永有,連何綠芽都有,為什麼她沒有?她並不覺得牽手有什麼好玩,更不覺得兩個人嘴貼嘴有什麼樂趣,但是,如果對方是他,應該會感覺很好吧?

  照說這種事情應該男生比較主動吧,可他紋絲不動,會不會是她特別的沒有魅力?不會吧!連她玉面小飛龍都打動不了他……雖然她是瘦了一點兒,胸小了一點兒,女人味缺了一點兒,但這都不足以成為他做柳下惠的理由呀。

  入睡前,她斷言,這種現象是極不正常的!

  次日,天助小飛龍也!一早起來,淫雨霏霏。鄭微上午第三、四節才有課,陳孝正也一樣,她撐了把小花傘在他宿舍下等候,看見他下樓,連忙招手。陳孝正撐傘走過來,鄭微連忙示意他把傘收了,他覺得奇怪,「好端端地幹嗎兩個人擠到一塊?」不過見她撅起嘴堅持的模樣,他怕麻煩,也不跟她爭,便收了自己的傘走到她身邊。

  他說:「傘讓我拿吧。」

  她看了看他已經抓著一把摺傘的手,「不用不用。」

  他嘖了一聲,「你矮,舉著傘老碰著我的頭。」鄭微只得怏怏地把傘交給他,前提是要求幫他拿著他的傘。陳孝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以前怎麼沒見她這麼主動幹活。

  兩個人同撐一把傘真擁擠,為了避免被雨淋濕,他們不得不貼得很近,她的手就在他身邊,一路朝教室走去,她心裡不斷默念著,拉我的手,快拉我的手……可他靠近她的那個手臂穩穩地撐著傘,專注地走路,完全沒有別的心思。鄭微無奈,從他身後滴溜溜地繞到他的另一邊,身上頓時被雨淋濕了一些,他連忙換手,「有病呀,你跑到這邊幹嗎?存心想感冒?」

  「別換手別換手。」她著急地說,見他不理會,就硬把傘柄塞回他的左手。陳孝正覺得在雨中爭奪一把傘真是莫名其妙,但還是應她的要求換回左手,儘量地不讓兩人暴露在雨中。

  好了,現在他的右手終於垂在她的左手邊上,可是院裡的教學樓也在望了,鄭微咬了咬牙,不動聲色地緩緩將手指靠近他的,眼看就要觸到,他的手忽然揚起,拂去了課本上的一顆水珠,鄭微大為惱火,索性直接在課本旁邊抓上他的手。

  陳孝正吃了一驚,「又幹什麼?」她不說話,就是固執地抓住他的手,怎麼都不鬆開。身邊的路上有各色的雨傘飄過,陳孝正輕微地掙了掙,沒有掙脫,他沉默,最後遲疑地用比她更大的力度回握住她。兩人就這麼一路雙手緊握地走到教學樓下才不得不分開,他低頭收傘的時候,鄭微吃吃地笑,他於是扭頭不看她,嘀咕了一聲,「笨蛋。」她偏又轉到他跟前去仔細看他的表情,原來他的嘴角也是揚起的。鄭微心中大樂,「陳孝正,你才是笨蛋。」

  走進教室的時候,阮阮見她拿著兩把傘,身上濕了一小片,驚訝地問:「你兩把傘都是拿來玩的?」鄭微自顧看著自己的纖纖玉手,陳孝正,看你怎麼逃出我的魔掌?

  老師說得對,陳孝正是個好學生,什麼問題他一旦掌握了之後,就觸類旁通,再也不會荒廢。從鄭微的手抓住他的那一天起,他也開始習慣了當她在身邊時,就緊緊牽著她的手。女孩子的手跟男孩子的真的不一樣,鄭微的手那麼纖細,可依然柔軟,除了右手中指和食指上有常年握筆的痕跡外,一點兒繭子也沒有,皮膚雪白,毫無瑕疵,指甲圓潤,形狀美好。

  陳孝正喜歡鄭微的手,這是一雙沒有經歷過任何風霜和勞作的手,看書或者閑下來的時候,他習慣把她的手單手握在掌心細細把玩。她總是嗔著埋怨他是奇怪的戀手癖,那是因為她從不知道,他每次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都在一次次問自己,陳孝正,你可以讓這雙手永遠如今日這般嬌嫩嗎?

  然而在得到答案之前,他已迷失在她給的甜蜜中。她的髮絲那麼柔軟,細細的,有淡淡的洗髮水的馨香;她的皮膚潔白,對著陽光的角度,可以看到細細的絨毛……兩人一起去看外語協會在語音教室播放的英文原聲電影時,劇情剛過半,她已靠著椅背沉沉睡去,當她的頭無意中倒向他的肩膀,他帶著點兒慌張,小心翼翼地擁她入懷,生怕將她驚醒,而甜甜的味道立刻竄入他的鼻息之中。曾經他以為這是青春少女特有的氣息,很久很久後他才明白,這是屬於鄭微的甜,整個世界獨一無二的味道。

  鄭微二十歲生日到來前的一個月,她便以平均每天一次的頻率不斷提醒著他,「阿正,你會送什麼給我?」

  他總是淡淡地說:「送什麼呀,好像沒想好。」

  生日正式到來那天,爸爸媽媽都給她匯來了一筆活動經費。加上朱小北之流叫囂著二十歲那麼有意義的日子,一定得大肆慶祝,於是鄭微在這天晚上邀請了大多數關係密切的朋友,在學校附近的茶餐廳訂了個大大的包廂,請大家一起吃晚飯。

  她人緣一向很好,那天來的人一張大圓桌都坐不下,索性讓店主把圓桌撤下,換上許多張小方桌拼湊在一起,倒也熱鬧非凡。啤酒是早準備了兩件,大家紛紛舉杯向她慶生,歡聲笑語中,鄭微的臉通紅通紅的,還不忘興致高昂地招呼大家,「同志們,吃好喝好啊。」在座的基本上都是熟人,除了舍友和班上幾個相熟的同學,就是老張宿舍和圍棋社那一隊人,無須她招呼也自然熱火朝天,場面一度混亂。酒足飯飽後,即將切蛋糕時,阮阮才附在鄭微耳邊輕聲說:「你們家陳孝正呢?怎麼還沒來?」

  鄭微努力揮掉失望,「他說要幫系裡的老師做點兒事,那邊結束了就會立刻過來。」說完她又提高音量,「大家別等了,趕快給蛋糕插蠟燭,我都等不及了。」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蠟燭點燃,唱生日歌的時候陳孝正才匆匆趕到,推門而入的刹那,他看見一屋子的人,有片刻的吃驚,鄭微趕緊親熱地招呼他,一邊埋怨著,「怎麼這麼晚呀,等你好久了。」陳孝正笑笑不語。

  吹滅蠟燭許過願之後,大家一邊打聽她的願望,一邊紛紛進貢禮物,許開陽最後一個呈上他的心意,是一個包裝得很漂亮的盒子,鄭微拿來手裡,「哇,什麼呀?有點兒沉。」

  「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開陽擠出個笑容。

  周圍的人都起哄著讓她當場拆開,「那我真的拆了哦。」鄭微也是個好奇的孩子,她三下五除二地撕開包裝紙,居然是諾基亞新出的一款手機。

  那個時候對於一個學生來說,手機是多奢侈的禮物呀,鄭微也愣了愣,「太貴重了吧?」

  開陽用手玩著她撕下來的包裝紙,「禮物都是心意,無論貴重與否,意義都是一樣的呀。」

  「這個……」鄭微偷偷看了陳孝正一眼,他臉色依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痕跡。

  「要是覺得太貴重了,你也送我一樣東西吧?」開陽半開玩笑地說。

  「可我不知道該送你什麼呀?」鄭微憨憨地回答。

  「嗯……」開陽像是想了很久,然後措手不及地低頭在她臉蛋上飛快地啄了一下,「要不就送我這個吧。」

  他出人意料的大膽行徑讓周圍頓時沒了聲音,大家一會兒看著面無表情的陳孝正,一會兒看著捂著臉呆呆的鄭微,再看看像個孩子一樣低著頭的許開陽,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許公子的西方禮儀學得十足啊,這個朋友間的吻面讓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都嚇了一跳。」阮阮忽然笑了起來。

  「是呀是呀,鄭微,我也可以來一下吧?」朱小北趕忙接上話。

  老張也一副流口水的模樣,「阿正,我也排隊,你沒有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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