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三三


  「我們就算回去了,有他媽在那兒坐鎮著,也不能老見面,我是為你高興呢。」

  鄭微的老家和阮阮家同在東部,是相鄰的兩個省份,鄭微先下的車。揮別了好友,月臺上媽媽已經在等候了,爸爸也提前給她打了電話,說單位有事,不能來接她,其實她都明白。

  暑假兩個月的時間,她在媽媽家住一段時間,爸爸家住一段時間,奶奶家住一段時間,在哪兒都是吃吃睡睡,她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發胖了。當然,大多數的時候她還是喜歡跟媽媽在一起,母女才是最貼心的,媽媽離婚後從原來的家裡搬了出去,在單位附近租了套房子,鄭微跟媽媽說了自己和陳孝正的事,媽媽問:「真的不再想著林靜了嗎?」

  很久沒有人在鄭微面前提起「林靜」這個名字,她幾乎都以為自己忘記了,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走都走了,想也沒用。」

  「林靜是個不錯的孩子,本來你們兩個知根知底的,你又從小喜歡他,微微,說實話,你怪不怪媽媽?」

  鄭微搖頭,媽媽已經夠難受了,她用不久前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來安慰媽媽,「是我的,就是我的,走了的,只能說明他從來就沒有屬於過我。」

  林伯伯直到現在也沒有離成婚,就跟孫阿姨這麼僵著。因為和媽媽的關係,他的事業也受了影響,上級以身體的原因要求他提前退居二線;媽媽也從原本的好崗位調到了倉庫管理員的位置。縱使如此,身邊的蜚短流長依舊不斷,媽媽每天就這麼照常上下班,努力活得開心一點兒,她說她相信林伯伯。

  鄭微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為愛而生,所以在愛情面前,她們永遠比男人勇敢。

  假期裡她還真給陳孝正打過電話,是一個中年女人接的,她料想應該是他的媽媽,所以她甜甜地叫了聲阿姨,反把對方嚇了一跳,當時陳孝正不在家。第二天,他才給她打了過來,電話裡照常是她說他聽,末了,他提出,以後還是他給她打吧,鄭微沒有異議,只要能聽到他的聲音,怎麼都好。

  好不容易過完了暑假,鄭微急匆匆地回校,像小鳥一樣急著飛回陳孝正的身邊。她把行李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連蹦帶跳地跑去找他。

  陳孝正還是那個不冷不熱的樣子,但是至少對她的出現沒有表示出抗拒,兩人還一起去飯堂吃了飯。鄭微看著他,吃著吃著就停下來微笑,她可以預感到,她生活中新的篇章就要拉開序幕了,他也會一樣。

  陳孝正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不過不要緊,她陪著他吃飯,陪著他自習,有時還會陪著他去上公共選修課。她出現在他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努力著,並且從中感受到快樂。

  陳孝正真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即使是她熱情如火的小飛龍,難免也偶爾有被凍僵的時候,好在她有打不死的小強精神,久而久之,摸清了他的脾氣,也就習慣了。他話不多,有時沉默並不代表他討厭她,只不過是個性使然。他喜歡一切冰冷而有秩序的東西,也許她的存在已經是唯一的例外。話又說回來,別看他平時得天上地下,對誰都冷冷淡淡的,其實在她面前也常有被惹毛了的時候,鄭微最喜歡看他抓狂的樣子,所有的少年老成和冷淡自持都碎成一片一片的。

  鄭微一點兒都不怕他發脾氣,陳孝正拿她的無聊和無賴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不過,有得必有失,跟他在一起吃飯,就意味著得放棄誘人的小飯堂,他吃得簡單,她也可以,只要在他身邊,喝水都是甜的;當然,也得放棄從前遊手好閒的日子,至少在他視線範圍內不行,他自己克勤克勉,自然也要求她如此,尤其厭惡遲到、蹺課、作弊這樣「萬惡」的行為。鄭微偶爾偷個懶,都得避著他,晚上想要跟他一起,就得告別以前在宿舍玩遊戲或者到圖書館看閒書的生涯,硬著頭皮跟他去自習。

  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脫胎換骨,但是在陳孝正眼裡完全不是這樣。以自習為例,她非要跟著他一起,美其名曰是陪他,實際上她讓他片刻都安靜不下來。拿著本小說在他身邊讀得津津有味也就罷了,他尤其不能忍受她在一旁吃東西,偌大的自習教室鴉雀無聲,只有她吃薯片的喀嚓喀嚓聲,清脆而刺耳,每次別人看過來,他都會臉紅。

  他總是說:「鄭微,你是老鼠嗎?就不能消停會兒?」她就一臉無辜地顧左右而言他,或者催促著他給她去買水。

  更可悲的是,他發現自己開始對她各種令人髮指的行徑越來越麻木,有時沒有她在一旁胡攪蠻纏,他甚至覺得有一點兒小小的不適應。終於有一次,他一個人出現在飯堂裡,偶遇的同班同學隨口問他:「阿正,你們家那位呢?」他無比自然地脫口而出:「跟舍友去逛街了。」

  沒錯,她是跟她的好朋友阮莞逛街去了,可關鍵是——他什麼時候也開始稀裡糊塗地默認了她是他的另一半?

  鄭微和阮阮逛街歸來已是華燈初上,女孩子週末逛街通常都有早出晚歸的勁頭,她們也不例外。一天下來,兩人收穫頗豐,老鼠街裡的時尚走廊,衣服、小飾品都是新潮又便宜,最吸引她們這些年輕的女孩。回來之後,把戰利品擺得一床都是,不管是誰的,大家輪番往身上試,相互點評,看誰穿得最好看,於是整個宿舍都熱鬧起來。即使後來她們中的大多數都擁有了更多的錦衣華服,但說到購物置裝的樂趣,竟然再也沒法比這時更多,雖然這時的新衣大多廉價,然而青春何須品位?

  朱小北抽出鄭微新買的一套小櫻桃圖案的內衣,哈哈大笑,「微微呀,這種內衣也只有你能穿。」

  鄭微一把搶回來,大大咧咧地在胸前比畫,「好看吧?」

  黎維娟站在鏡子前,身上還穿著阮阮的一條新裙子,她說:「可愛是挺可愛的,但是不夠性感哦,你們家阿正看見這麼幼稚的圖案,哪裡可能流鼻血。」

  「說什麼呢?」鄭微白了她一眼。

  朱小北起哄,「是呀,說什麼呢,我們小微微是純潔的,雪白的。」

  「騙誰呀,都在一起好幾個月了,還裝什麼純潔,微微,實話跟姐姐說,你們進展到幾壘啦?」

  鄭微目瞪口呆,「幾壘?」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A片都不知道看爛了多少個光碟機,少裝啊,抱抱親親是肯定有的啦,就問你有沒有做更壞的事?」

  鄭微愣了愣,臉忽然紅了,然而她的臉紅不是來源於害羞,而是慚愧。黎維娟不說她還沒認真過想這個問題,她跟陳孝正稀裡糊塗地也算在一起好一段時間了,每天一起同進同出,但是,她這才察覺他們之間居然聯手都沒有牽過,她甚至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是有那麼點兒不對。

  「說呀,遮遮掩掩不是你的風格吧。」

  「我一壘都沒有。」鄭微汗顏地低頭。

  「不可能的事情,陳孝正難道是柳下惠?綠芽,你是過來人,你說可能嗎?」

  「啊,我呀?」何綠芽訥訥地紅了臉,吞吞吐吐地說,「我哪知道呀……不過,應該不會吧。」

  「你看,人家綠芽都這麼說了,何況是你鄭微?」黎維娟一臉得勝的表情。

  「我……」鄭微急了,又不知道說什麼。

  阮阮輕咳一聲,「哎呀,這種事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有沒有都不用說出來。」

  鄭微連忙點頭,「就是就是。」

  可是到了晚上洗漱的時候,鄭微看見阮阮在身邊,忽然環顧四周,確定只有她們兩人才偷偷地湊了過來,「那個,阮阮呀,我問你哦,你……你跟趙世永有沒有什麼什麼?」

  阮阮抿著嘴笑,「什麼是『什麼什麼』?」

  「嘖,就是黎維娟今天說的那個呀,你們有沒有親親抱抱呀?」

  阮阮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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