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瀝川往事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瀝川,」我抬頭看著他,笑得像一把刀子,「你不是要我離開你嗎?現在我終於要消失了,你不覺得可喜可賀?又何必多此一舉,關心我的下落?」

  我把信封狠狠地塞到他的手中,回到電梯,按第十八層樓,去收拾我在辦公室裡的東西。

  在關門的一瞬間,瀝川忽然擋住電梯。

  我抬頭看他,心跳如鼓。他的眼神裡有我無法承受的悽楚。

  我暗暗地想,如果他要挽留我,哪怕只是一點暗示,哪怕口氣稍微鬆動一下,我就原諒他,立刻原諒他。

  不料,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小秋,祝你一路平安。」

  然後,電梯的門,緩緩地關掉了。

  我心中的另一扇門,也同時關掉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不及收拾煩亂的心緒,我花了一個小時發郵件交待我的工作,然後清理記憶體、刪除檔、將手提交回行政部。我的最後一個E-mail是請求艾瑪將Mia送給瀝川,說他肯定會收養。然後,我將瀝川的咖啡杯用一張紙包著,塞進他的郵箱。將自己的東西裝進一個紙盒。下樓,叫出租,回家。

  到了公寓旁邊的小賣部,我買了一盒煙。

  回到公寓,一根接著一根地抽。

  往事不堪回首,我的心千瘡百孔,我的靈魂徹底幻滅。

  日影漸漸西斜,月影漸漸高升。

  明早的飛機,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公寓的鑰匙我留在了桌上。

  我睡不著,一直坐在床上流淚。

  淩晨兩點,我的手機忽然響了。

  我看了一眼手機的顯示,一個陌生的號碼。

  手機只響了一聲,就掛掉了。

  (以下手打部分)

  可能是打錯電話了吧。

  我有一點點懷疑是瀝川,將手機捧在手心裡等待。足足一個小時過去了,電還再也沒有響過。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卻越跳越快。雖然這最有可能是瀝川的電話,我卻告訴自己不要接。

  我已經給了他3個月的時間,我們已經結束了。瀝川,你知道結束這一切,對我來說有多難嗎?難道,為了一個電話,一切又重新開始?又過了十分鐘,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我莫名其妙的焦慮起來,心跳如狂,煩躁不安,終於我無法克制的將這個號碼回撥了過去。瀝川,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最後一次!只要你要我回來,哪怕只是一個眼神,我就回來。

  鈴聲響了三下,沒人接。我大怒,懷疑是不是有人惡意騷擾,緊接著,電話裡進入自動留言信箱,中文的、英文的、法文的、德文的、重複著同一句話:「你好,我是王瀝川,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有事請留言。」磁性的中音,充滿魅力的聲音。那麼,是他。

  我掛掉電話,再撥,一連撥了十次,終於接通了。

  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一個很粗的男聲沖著話筒大聲說:「你是誰啊?」

  「我找王瀝川先生!請問您是哪一位?」

  我不知道誰是王瀝川,」那人說,「只知道這裡有個喝醉的人,電話不停的響。他是你的朋友吧!」

  「喝……喝醉?」我的頭一下子大了,「請問您在哪裡?這人是我的朋友,非常重要的朋友!請告訴我,您的地址!」

  「狼歡酒吧,H大街上的那個你知道嗎?」

  怎麼不知道?就在我第一次遇到瀝川的那個咖啡店附近。紀桓是那裡的常客,瀝川以前也常去。

  「知道知道!」

  「你快來接他吧,看樣子,他醉的不輕。」

  瀝川絕對不能營救,一滴也不行,不然會有性命之憂。這是RENE和霽川反復告訴我的。我已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竹器抓起手袋,沖出大門,忘記帶拐杖,差點摔個跟頭。我道大街上攔計程車。一進車門就交給司機200元,讓他到了狼歡在門外等我。

  司機在我發狂的催促俠,十五分鐘之內趕到了狼歡。

  酒吧不大,燈光昏暗,人來人往,人聲低語。清一色的男人,有老有少,連服務生都是男的,前臺樂隊的鼓聲覆蓋了一切,有個學生模樣的歌手,用淳厚的中音唱一首古老二傷感的英文情歌。很多人圍在一遍,給他鼓掌。

  服務生帶我在一個靠牆的角落找到了瀝川。他趴在桌子上,旁邊放著一小杯酒,當中有一顆橄欖。

  我問服務生:「這杯酒有多少?他全喝了嗎?」

  服務生搖頭:「這是馬提尼,度數不大,也沒多少,給他松來的時候酒只有這麼多,他最多喝了一口。」

  瀝川酒量不差,絕不至於喝一口酒酒醉掉。可是他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好像真的是醉了。

  我輕輕的推了推他,在他耳邊叫道:瀝川!瀝川!

  他沒有醒。

  我又用力推了推他,他猛然抬起頭,目光散亂。

  「瀝川?」

  他微微睜開眼,迷離的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

  我拍拍他的臉,又摸摸他的額頭,有點燙,單不算是發燒:「瀝川,瀝川你怎麼拉?」

  瀝川繼續不理我,又趴回了桌子上了,倒是一旁的服務生說:「醉了的人都是這樣,你把他帶回家,喝點濃茶醒醒酒就好了。」

  「不對吧,他連一杯酒都沒喝完,怎麼可能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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