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繆娟 > 最後的王公 | 上頁 下頁 |
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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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給我的。複製品。是給日本某人的回復。基本同意他們的建議。感謝並答應回報他們一直以來的幫助……遺老們的願望終於有可能達成……」 李伯芳慢慢抬起頭來。 顯瑒看著他,很平靜:「沒錯。可能要有一個新的國家了。」 「……」 「除了這封信,還有計劃中的版圖:東三省全境,還有蒙古和河北的一部分。」他說著說著就笑起來,「其中一塊將會是我的封地,很可觀……伯芳,你怎麼想?」 「像個玩笑。」 「你也覺得?就是啊。這玩笑我們都在史書上看到過的啊,這不是要給人作兒皇帝了嗎?」顯瑒用一個手指用力地敲著桌面,當當作響。 「皇上可是糊塗了吧?」 「人是不糊塗的。還有些別致的道理。我記得他跟我說的一句話,說,一個人的快樂比起來江山,究竟哪個重要?當時就把我給問住了,一句話都答不出來。現在想想可也是,如果一個人足夠快樂,給人當兒皇帝又能怎麼樣。」他慢慢說話,仍是笑容。 「那麼點將台呢,您……」 「我守不住江山,只有祖宗留下的這麼個大土墩。我不能賣了它……現在看起來,我的好日子本來就不多,犯不著為了我這麼一點快樂去當逆子……」他道「怎麼算都不划算啊。」 李伯芳咽了咽:「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到時候再說。」 …… 同一個時間,這城市的另一個角落,劉南一在電影院門口等汪明月。 她下班之後從報社直接過來,早到了片刻,便買了些瓜子和酸梅,立在貼著海報的牆根底下。明月是個慢吞吞的人,南一卻是個急性子,她們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她就先著急了,開始盯著每一個過往等的臉看,好象那樣瞪著瞪著就能把汪明月麻煩給瞪出來。 忽然之間,久未露面的董紹琪那廝就在她面前過去了,南一先是愣了一下,循著那人背影看去,高高瘦瘦,小分頭髮,不是董紹琪還是誰?正領著個碎花旗袍的姑娘往電影院裡面走呢。 南一心想:好啊老董,你從前天天在我面前晃,可忽然招呼不打就不見了,原來是跟別的姑娘約會去了。我不喜歡你,我也不在乎你,但是你這副品質,我可不能饒了你。我起碼要把你今晚上的電影給攪和黃了不可。 南一狠狠甩過頭,瞄準董紹琪的背影就沖了上去,夾著一陣風,量好距離掄圓了小巴掌照著他後腦門就拍了一下,同時興高采烈心懷鬼胎地叫他名字:「董紹琪,哈尼,這麼久不見你去了哪裡?」 被打的轉過頭,疼得齜牙咧嘴,南一立時就呆住了,這哪裡是董紹琪,這是個陌生人,一個替董紹琪白挨了一掌的陌生人。陌生人忙著疼,忙著捂頭,陌生人的女朋友可不幹了,對著南一橫眉豎眼:「誰是你哈尼?誰是董紹琪?!你幹嘛上來就打人?」 南一大臉通紅,兩手亂擺:「對不住,對不住,我,我,我以為這位是董紹琪!」 被打的道:「就算我是董紹琪,你也不應該這麼用力打啊。」 女朋友同時擄了袖子上來就要教訓南一,非要把那一下子還回來,汪明月突然出現,伸著雙手橫著擋在前面,賠著笑,還不忘幫南一抬杠:「反正你也不是,她打董紹琪用不用力,關你們什麼事兒?」 §第六十一章 明月與南一兩個好不容易脫身,速速進了電影院,找到座位,安置下來。南一才趴在肩膀上問明月:「你與那日本人東修治,可是真的就在一起了?會成親的?」 明月不答反問:「你覺得哪裡不妥?」 「倒是沒有什麼不妥。我覺得蠻好。」南一晃著腦袋說,「東君這人很深沉,心眼多。跟你互補。」 「你們才見過幾面?怎麼就留下這個印象了。」 「還是第一次一起看戲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人對你好,看眼神就知道了,你說話微笑或者皺眉頭,他都看著你,像看幅畫一樣。我想他之後肯定要傷心的,誰知道現在,」南一壞壞地笑,「你瞧他真的得逞了。」 明月看了看南一,笑有點傻:「呵呵,聽著,聽著怎麼不像好話?」 「怎麼不是好話?我佩服這樣的人,做事情目的明確,有計劃,有策略,總會成功的。」 「謝謝南一你抬舉我,」明月拱了拱手,「我可不是東君的目標。中間意外和細節都很多,兜兜轉轉,才成就了今天的這個局面。」 南一笑著說:「你覺得是兜兜轉轉,你怎麼知道這中間沒有必然性?」 她本來是好意,想要奉承一下明月,說東修治對她用了一片真心真意,但這話在明月聽起來,就有了些額外的意義,心裡細細想起來,覺得南一說的沒錯,認識東修治以來,好象他要做什麼都能成功。大到他在奉天的工程計畫,小到二人相處時稍稍有不同意見,修治不會跟你說不,也不會固執地強迫,但到了最後,事情總會照著他的意向發展。想想自己,她離開了王府,也沒有留在小山村,最終走道了修治的身邊,每一次選擇都像是一道飛快的勇敢的切線,卻讓修治溫柔地規劃出了一個圓。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著一件綠色的喬其紗裙子。出門的時候,她拿著一件藍色的旗袍問他,這個好不好看?他說好看,但是你穿那件綠色的裙子就更漂亮。明月在櫃子前面選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穿藍旗袍,本來都準備要出門了,修治說明月等一下,他拿著剪子過來,把旗袍邊緣一小段線頭剪掉了。其實是小事,但是他用行動告訴她:這是一件不完美的衣服。這件不完美的衣服會讓一個打扮好了,準備出門會見朋友的姑娘失去至關重要的自信。她轉身回來,換上了綠色的裙子。 鈴聲響了,大廳裡的燈光熄滅,白色的銀幕上出現景色與任務的光影,明月與南一都不再說話了。 無論她們生平經歷如何,女人們在年輕的時候大多關心的東西仍然是類似的事情:衣裙美不美,男人的愛慕是否出於真心,可愛的聊得來的朋友能否有時間一同出來遊玩。要她們去為一個國家或哪怕一座城市擔憂會有點強人所難,視野沒那麼寬,心也沒有那麼大,小女人也。 汪明月和劉南一都是如此。 …… 意外出現在這一天的晚上,她們離開電影院的時候都有點餓,便鑽到認識的西北人小吃店裡吃了些煎餃和胡辣湯,從小店裡面出來,南一摸了摸肚子說,吃多了,要走回家去。明月道少來,這麼晚了,街上人又不多,快點叫人力車,我送你一程。南一擺擺手,用不著,你先走吧,我自己溜溜,難得這幾天這麼涼快。明月沒有叫車,跟在她後面說,得了,我陪你先回家,然後我再回去。 南一過來摟她肩膀:「這才是好姐們。」 明月轉動過頭,看著南一就笑了:「你還記得趙友良不?」 趙友良是她們在教會女校念書時候德育處的主任,他個子不高,臉色青黑,頭髮長得特別厚,像帽子一樣頂在頭上。趙主任表情說話都十分嚴肅。有一天南一和明月從二樓下來,兩個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趙主任在下面晃悠,以一種正氣凜然地氣質,一種寒光凜凜的眼神把她們兩個給截住了。兩人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垂著手等主任訓斥,那趙主任教育學生很有印象派的氣質,只說了三個詞,六個字:「自尊!自愛!自強! 南一和明月後來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兩個小夥伴,說到高興處,勾勾搭搭地下樓,怎麼就不「自尊,自愛,自強」了?這事情剛開始讓兩人覺得詫異,不久就很憤怒,後來想起來,這人簡直不講道理,她們就笑前仰後合。如今明月剛提一個「趙友良的名字,南一已經笑折過去了。 「哎後來,我見到過一次趙主任。」南一說。 「真的?在哪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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