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繆娟 > 墮落天使 | 上頁 下頁


  回頭,周小山站在車子旁,手放在口袋裡,稍稍歪著頭,像是要把她看個仔細。

  他有淡淡的南方口音,以下一個字一個字卻說的清楚,好像是烙在她的心上:「如果我說我喜歡你,我想要你,你不會在乎的,對不對?

  你們北京人怎麼說的?

  你不待見。

  對不對?」

  她看著檢驗爐中5000攝氏度高溫下發出藍光的A材料,覺得起碼有一些東西還是自己可以掌握的。高溫測試,材料性能優異,比傳統比率下冶煉出的鈦皓合金磨損度低了50%。她打電話告訴王院士,老頭兒很是高興,再過半個月,他們將進行A材料酸堿腐蝕度的測試,院士要親自參加。

  秦斌從醫院裡搬回家修養,烏雲籠罩,他面臨選擇,又不想讓佳寧緊張,這一天,有意的試探。

  「這個大項目對你有多重要?」

  佳寧正在燉魚,斜他一眼:「你開什麼玩笑?秦斌。多重要,有多重要……快,把料酒遞給我。」

  吃飯的時候她跟他解釋:「我怎麼跟你這個學文的說呢?航太技術運用到民用產業,這個你很熟悉吧?」

  「嗯,材料,技術,生化,都有。這個我明白。」

  「軍方的航太技術因為有政府的全力支持和大力投入,在各個方面都是最高端的,每次有更新換代,陳舊技術解密,用於民用,一樣帶來巨大效益。」

  「感情我們一直都用人家剩下來的啊。」

  「給你那太空陶瓷盛飯,也用不著啊。」佳寧說,「我們實驗室做的材料A,完全是國立大學自行研發的項目,但達到甚至超過了航太標準,引起了軍方的高度重視,通過驗收,將會合作。民間科技支援航太建設。打個比方:梅超風徹底弄明白了九陰真經,反過來教黃藥師。你說意義多大?」

  「那整個武林必將又起紛爭。」

  佳甯給秦斌夾魚,慢悠悠的笑著說:「保密工作我們做的還是不錯的。除了我和導師,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配方和冶煉方法。嘎嘎。」

  秦斌舉起可樂:「敬梅超風。」

  佳寧道:「謝謝玄風師兄。」

  「我替祖國問一句:要是現在外國研究機構給你offer,薪水N多,你豈不是連國家的機密也帶走了?」

  佳寧說:「我要是稀罕國外那一畝三分地兒,當初回來幹什麼?」

  「那不是因為我嗎?」

  「忘了,忘了,對對對,主要是因為你。」佳寧笑著說。

  「要是,」秦斌看著她,「要是我也想出國呢?」

  她手裡的筷子懸住,看著他一愣。

  「開玩笑,開玩笑。唉,」秦斌夾魚吃,「這魚真棒唉。帶勁。」

  天氣漸冷,做實驗的時候,有個女生不停的咳嗽。

  佳寧走到她身旁說:「去沒去醫院啊?」

  「去了,開藥吃了。好像不太好使。」

  「不行得打點滴,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點加重呢?」

  「哦,好的,謝謝裘老師。」

  女生扣了幾次電火都沒打開,俯下身觀察,手還按在開關上,佳寧眼看著她又咳嗽一聲,手指把開關撥開了。電光一閃,引燃青磷,發出白焰。說時遲那時快,她伸手把學生的臉護住,自己只覺得手背上疼得要命,忍不住「啊」了一聲。

  同一時間,另一隻手卻覆在她手上,硬是把白焰按滅了。她疼痛之中抬起頭來看,是周小山。

  同學們擁過來關心老師是不是受了傷,佳甯扶那女孩起來:「沒摔著你吧?」

  她都快哭了:「老師,你跟小山快去醫院看看手吧。」

  佳甯和周小山坐在醫院外科處置裡等著上藥,她的手背,他的手心都被灼傷了,好在不嚴重,皮膚紅皺皺的掬起來一小塊。

  二人不說話,她卻想起來小時候看過的一個小品:不法商販黃宏和顧客宋丹丹被強力膠粘住雙手,走到哪裡都在一起,起先還對罵呢後來接受現實決定乾脆一起去看電影。她想著想著就樂了,要是事故和材料恰到好處,她跟周小山也是如此,那誰也別怪她這人不守師道了。

  上了藥,二人從醫院出來。

  小山走在她後面說:「你的傷重一點,又是在手背上,恐怕以後得留疤。你要小心一點。」

  她沒回頭看他,瀟灑的說:「時間而已。過一個夏天,就一點痕跡也沒有了。」

  五

  戒煙二月,她又開始複吸。打火,引燃,慢慢吸一口,尼古丁問候胸腔氣管,頓時精氣十足。一手夾著煙,另一手按鍵查資料,裘佳寧最標準的狀態。

  秦斌坐在那樂了:「早知道這樣何必當初呢?我從來不在這上面難為自己。」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她向他點點手指。

  秦斌說:「我想請周小山吃飯。」

  「啊?為什麼?」

  他看看她:「你忘了?人家救了我。」

  她想想:「沒必要。」

  「你是說他沒必要救我還是沒必要一起吃飯?」

  「你這大記者別跟我鬥嘴,願意請他吃飯就隨便你,我不能去,我忙。再說,我不願意跟學生吃飯。」

  「你原來跟學生不錯啊,什麼時候添這個毛病了?」

  她不跟他說話了,專心致志的上網。

  上次聚會的好友回了美國,她兩個月前還是單身,再打電話來說是要跟一個洋人結婚了。佳寧驚訝的問:「怎麼就這麼決定了?這個是新人還是舊識?」

  朋友在大洋彼岸說:「認識好久了,從來沒覺得能結婚,終於下決心了。」

  「放了什麼催化劑?」

  她笑起來說:「佳寧,說起來我還得怪你。」

  「我?」

  「記不記得上次聚會,就是在雲南飯莊的那一次,你中途怎麼閃了?放了我們鴿子。」

  她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了,當然她是記得的那一次,她見到缺課已久在那裡打工的周小山,義憤填膺之中在大堂跟經理理論,吸引無數群眾旁觀,後來周小山把她用衣服裹起來送回家,他把她的煙踩熄在地上。

  朋友真的有事要傾訴,並沒有糾纏她的失禮,繼續說:「你走的時候問我們,什麼是真的『相愛』,你記不記得?」

  「記得,是酒話,」佳寧說,「夠酸的。」

  「我們討論了很久,沒有結果,我坐在飛機上也想。途中忽然遭遇事故,氧氣袋都掉下來了,我那時候就想起這個人來,我曾經看見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覺得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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