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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那恐怕不行吧?收審了的人是沒有——行動自由的,跟——跟坐牢差不多。」

  「那你剛才怎麼說是協助調查?還說是『請』?」

  媽媽有點生氣地說:「你鑽什麼牛角尖?你不要跟我咬文嚼字,我不是學法律的,我怎麼知道?都是聽來的,他們怎麼說我就怎麼說。」

  艾米有點奇怪,爸爸媽媽是怎麼啦?媽媽以前從來不發她脾氣的,媽媽的脾氣都是專門留給爸爸的。爸爸也很少發她的脾氣,爸爸的脾氣是專門留給媽媽的。她記得小時候,她把「脾氣」認成「牌氣」,全家人都跟著她說「牌氣」。爸爸媽媽都說他們家是個子越小的「牌氣」越大,所以那時艾米是家裡「牌氣」最大的人。即使現在艾米已經長得比媽媽高了,她還是家裡「牌氣」最大的人。平時只有她發媽媽「牌氣」的,怎麼今天這二位「牌氣」都這麼大?

  媽媽見艾米不說話,趕快緩和了口氣說,「艾米,你是個聰明孩子,怎麼勸都勸不醒呢?Allan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單純的,他有很多東西你根本不知道——,像你這樣年青幼稚的女孩,很難想像得出他那樣的人有多——複雜。你好好讀書吧,這件事比你想像的要複雜得多,你最好不要再過問——」

  艾米聽見媽媽一口氣用了好多個「複雜」,一下是「多複雜」,一下又是「複雜得多」,聽上去象個沒什麼文化的家庭婦女一樣,反反復複就是用那麼幾個詞。

  她譏諷地說:「一個人總不會因為複雜就被收審了吧?他們為什麼收審Allan?」

  「我也不知道,情況一天一變,今天說是為這,明天說是為那——」

  「你只告訴我最新的消息。」

  「最新的——,是因為那個——姓簡的女孩被謀殺的事。」

  「Jane被人謀殺了?」艾米驚訝地問,「她真的死了?我還以為——,你從哪裡聽來的?你SURE她是被人謀殺的?」

  媽媽有點煩躁地說:「你不要在那裡『謀殺』『謀殺』的大聲亂叫,現在這些都還在調查當中,我們不要在電話上說這些,讓你那些同學聽到不好。」

  「那我馬上回來,你當面告訴我。」

  「算了算了,你不要回來了,跑來跑去耽誤學習。就在電話裡告訴你吧,你不要在那邊一句句重複,聽見沒有?」

  「我保證不重複。」

  媽媽說:「姓簡的女孩的死,Allan是重大嫌疑犯,他有作案動機和機會,公安機關已經掌握了充分證據。就這些,現在不要再過問這事了,從思想上跟他一刀兩斷,好好讀你的書。好男孩多的是,書讀好了,還愁找不到一個比他強的?」

  艾米有點鄙視媽媽,怎麼說話辦事都這麼小市民呢?一看到Allan有麻煩了,馬上就想到逃跑,而且還扯到什麼「找一個比他更強的」,太勢利了。

  她放下電話,開始思考。Allan是謀殺Jane的重大嫌疑犯?而且公安部門已經掌握了充分證據?什麼證據?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洗手間裡Allan說過一句「你這是握手還是謀殺?」難道那是他情不自禁的口誤?她又想到那天還沒有到Jane家的單元門,Allan就好像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堅決不讓她進去,他是怎麼知道的呢?如果是他幹的,那他最後喊的那句肯定是「DONTTELL—— MY —— PARENTS」,而不是「YOURPARENTS」,因為後來是他自己把這事告訴她的PARENTS的。可能當他被抓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情敗露了,所以叫她不要告訴他遠在加拿大的父母,難得他這麼孝順。

  但他為什麼不逃跑,反而回到他作案的地方去呢?可能沒想到我公安人員這麼神機妙算?那麼Jane的媽媽打電話時不說Jane已經死了,而說Jane在醫院,是在幫公安人員騙他過去?他連這點也看不出來?真是白看了那麼多破案小說了。她記得他還翻譯過一本 《犯罪心理學》,難道翻譯的時候就沒學到一丁點東西?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奇怪,這麼嚴重的問題,她並沒有轟地倒下,沒有哭的衝動,腦子也沒有形成「意識泥坑」,而是很冷靜地思考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發現自己有些時候非常衝動和糊塗,比一般沒腦子的人都糊塗,但有的時候又非常冷靜和邏輯,比一般有腦子的人更邏輯。

  象現在就是這樣,如果是一般人,肯定要六神無主了。但艾米不,她好像有第七神一樣,很有把握一定有辦法洗刷Allan的殺人罪名。

  她讀過的偵探小說情節唰唰地飛進她的腦海,那些名詞術語一個個顯得那麼親切:「謀殺」,「作案」,「嫌疑犯」,「兇手」,「不在現場」,「動機」,「時機」,「證人」,「旁證」,「物證」等等。平時愛看偵探小說,想不到在現實生活中竟然用上了。

  她最喜歡看的偵探小說是那種被稱為「推理小說」類的,她最喜歡的推理小說作家是英國的阿茄莎-克利斯蒂,因為阿的小說都是運用邏輯推理破案的。通常的情況是,謀殺案發生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中,比如火車上,遊輪上,兇手不可能逃離現場,只能是火車上或者遊輪上的某個人。小說的高妙之處就是所有的線索從一開始就都呈現在讀者面前,但讀者就是推不出罪犯是誰。推不出的原因,一是因為作者同時給了很多虛假的線索,誤導讀者,另一個原因就是犯罪的動機往往很隱秘,讀者不知道,或者罪犯有非常過硬的不在現場的證據。

  艾米讀阿茄莎的小說的時候,都是堅決不提前看最後的結果,而是自己一步一步地推理,爭取自己能把罪犯給「推」出來。剛開始看的幾部,她推不出來,一推就被作者誤導,推到一個無罪的人身上去了。但多看幾部,掌握了作者的思維方式,最後也能推出來了。所以她對自己的推理能力非常自信,覺得自己經過這樣縝密的推理訓練,推出殺害Jane的真凶,是不成問題的。

  殺人第一要有動機,第二要有時機。誰有殺害Jane的動機?她覺得首當其衝的應該是那個追求過Jane的組織部年青幹部。那個傢伙到Jane家來找過她好幾次,但Jane都不在家,說明只是那人一廂情願,搞不好Jane是故意躲出去的。一個組織部的幹部,吃了這樣的閉門羹,面子上是很過不去的,自尊心是很受傷害的。也許上個星期五的晚上,他又來糾纏Jane,而Jane至死不從,於是那個傢伙動了殺機。又因為他是組織部的,自然認識不少官場上的人,串通公安局,把Allan抓去做個替死鬼。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樣證明是組織部的那個傢伙幹的呢?艾米想了一會,覺得從這頭著手太麻煩,現在還是先證明Allan不是兇手。只要把Allan洗刷了,剩下的就不關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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